别说一时半刻实现不了,就连现在母亲生病,自己都不能陪伴在身边,她老人家内心一定是十分失望的。苏晨霜咬紧着嘴唇一边沉思着,竟忘了自己正在做些什么应该做些什么了。直到晓晓回到家里一连喊了几声妈妈,苏晨霜才回过神来。晓晓噘着小嘴说,“陈老师说你拿了东西就下来,张中子的爸爸还等你呢。现在他们才刚刚走。”苏晨霜嘴里哦哦哦,心里却是什么也没听到。
苏晨霜天天都往国内打电话,几天后得到了晨雪的确切消息,说母亲经过几项全面检查,发觉肺部的阴影只是一般性的钙化。医生说母亲年青时应该得过肺结核,只是自己不注意调养加上营养不良,所以身体一直虚弱着。听了这话苏晨霜怎么也想不起来记忆中的母亲曾经有过长时间发低烧咳嗽甚至吐血的症状,想来母亲那时候为了一个家是极力地隐藏自己的病情了。
苏晨霜回想起自己那缺衣少食的童年时代,深深感到母亲里里外外长年累月持家的不易。再想想自己离开父母已经快两年了,平时里总忙着照顾晓晓也没想到要回家看看,这些年母亲日益衰老,今后和苏晨雪一起,母女仨共同生活的时间怕是不再会多。于是,苏晨霜决定趁晓晓这个星期小六会考完了就带着孩子回国一趟。
但是,苏晨霜的这一打算却被林佳华给阻止了,林佳华说目前补习中心正是缺人手的时候。这一阵子,英文补习班如愿地办了起来了,陈文强也来担任part―time的老师,效果比原先想象中的要好,来来往往的学生和家长比以往多了许多,几个老师忙着招乎都来不及,估计接下来因为学校假期的缘故,不少的家长还会把孩子送过来。苏晨霜原先想以母亲身体不太好为由坚持要请假,但是听着林佳华用嘶哑的嗓音说着自己的难处再看看林佳华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心软了,再想想自己到底还是在资本主义国家端的是一捏就碎的泥饭碗,便强行地在心底里说服了自己千万不要任性而为。苏晨霜决定还是让晓晓一个人先回家陪陪外婆,不管怎么说把晓晓送回去对母亲也是一份安慰。她匆匆地赶到旅行社给晓晓订下了往返机票。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九节
傍晚时分,苏晨霜和晓晓来到了第一候机大厅。“时间还早,晓晓,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办完了登机手续,苏晨霜拉着女儿往不远前的坐椅走去,女儿要独自飞行四个多小时呢,苏晨霜心里多少有点舍不得,这可是孩子第一次离开母亲独立远行。苏晨霜伸出胳膊亲呢地搂住了女儿,晓晓的头就势往母亲的肩上一歪。“晓晓,你又长高了。”苏晨霜对女儿说。做妈妈的总喜欢用自己的身子来丈量孩子的高度,比划着孩子心里头便充满着喜悦充满着自豪。两年前,母女俩初到樟宜机场时,晓晓东张西望地被母亲牵着走着,那时的晓晓头顶刚刚伸过母亲的肩,连两条弯弯的眉毛还没露出来呢。时间过得真快,晓晓也长得真快。
“妈妈,你是等我回来再找房子还是自己先去找房?”晓晓与母亲在大厅里椅子坐下后突然想起上次母亲和陈文强之间的约定,便关切地问起了母亲。孩子是长大了,连说话的口气也渐渐地成熟,知道与妈妈一道为生活操心了,苏晨霜心里多了一分安慰。她笑了笑,拍拍晓晓的头,说,“等你回来吧,陈叔叔说过了,就是卖了房也要有一两月去办手续,所以,妈妈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找房。”
晓晓又说,“妈妈,我不在的时候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整天只吃快熟面或者剩饭,这样身体会搞坏的。”晓晓说得很认真,苏晨霜听得很暖心,回答说“那当然,我一个人哪里去找剩饭吃?”晓晓翘起了小嘴,“当然有了,你一天煮三四天的饭,吃来吃去全都是开水泡饭加上一点榨菜。妈妈,你要是再这样下去,我要告诉外婆了。”苏晨霜一听,忙把脸板了起来,说“晓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能乱说的,你知道外婆本来就在生病,要是听了你的话病就好不了了。”晓晓点了点头,认真地说“这我知道,妈妈。”苏晨霜这才稍稍地松了一口气。
候机大厅里灯火通明,柔和的灯光从四周很温馨地洒落了下来,让来来往往的人有了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脚步便不再匆忙。苏晨霜与晓晓母女俩坐在一旁窃窃私语着,苏晨霜有一肚子的话要说给女儿听:到外婆家要懂事听话,对外婆外公多说说新加坡的见闻,让他们高兴高兴。外婆身体不好要多陪陪她,出门过马路时要记得搀扶好她。电视要少看,看多了对眼睛不好。还有,抽空看看英文书。这次的小六会考晓晓感觉考得不错,数学科学华文拿个A*应该是没问题,就连最担心的英文也发挥得很好估计也能考出一个A。但是,不管怎么说都要认真地背些英文单词为上中学做些准备。
晓晓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到底还是孩子,听多了母亲的唠唠叨叨就有点心不在焉了,突然,她像似想起了什么似的,对母亲说道:“妈妈,你还记得我们刚来时,我放在那棕榈树下的雨花石吗?”
苏晨霜一愣,想起来了,是有那么回事。两年前,晓晓跟着母亲东张西望地走在这宽敞的大厅里,当她看到一棵棵高高的棕榈树竟然生长在自己的眼前时,吃惊极了,她一遍又一遍地问着母亲,这些树是真的吗真的吗?当得到苏晨霜肯定的答复之后,晓晓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一粒雨花石轻轻地放在了棕榈树下,说是送给大树的见面礼。那时苏晨霜想这是孩子的童真,只是一时的好奇而已,想不到今天晓晓还真能记起。
晓晓显然兴奋起来,拖起妈妈就往前走:“妈妈,我们再去那里看一看,看看我那雨花石还在吗?”苏晨霜笑着说:“都过去快两年了,早就给人家捡走了吧。”说完,她抬头看了看四处挂着突突跳跃的电子时钟,算算登机的时间已经不是很充裕了,于是委婉地劝着女儿:“还在楼下的入境厅呢,我们还得下楼。要不,等回来时再去看吧。”然晓晓兴致勃勃,不由分说地拉起了母亲,苏晨霜也只好任着孩子拖着了。
雨花石果然已经不在。晓晓低着头找了半天没找着,懊恼地站在棕榈树前小嘴嘟嘟地嚷道:“怎能说没就没呢,这雨花石是我给新加坡的见面礼,上面还有我的大名呢。”
苏晨霜怜爱地望着女儿,心里很是复杂,眼前接着浮出了朱正同的身影。这些雨花石是几年前朱正同从南京到福建看望晓晓时带来的,上面刻着晓晓的名字和生肖。晓晓对此十分珍惜,一直把它带在自己的身上。那天一下飞机在这棵挺拔的棕榈树下,晓晓小心翼翼地从自己口袋里挑出了一颗放在树下,嘴里还喃喃有词,大约是希望自己在这里一切顺利吧。这些年晓晓已渐渐地长大,若是有朝一日真的知道了自己身世,会以怎样的心态来看待和理解着这段‘欲说当年好困惑’的往事?苏晨霜把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孩子的身上。此时晓晓,犹如在森林中迷失了路途的孩子,几分焦急几分不安。
苏晨霜暗自叹了一口气,她知道朱正同在孩子心目中的地位,也理解晓晓此时失落的心情,于是,一边安慰着孩子一边也低下头帮助寻找。母女俩围着那棕榈转了半圈,正认真着,耳边忽然传来了两声招呼:“晓晓!”“苏老师!”苏晨霜和晓晓同时吃了一惊,立即抬起了头,眼前站着了邵燕静和张中子。
晓晓绽开了笑脸,欢快地喊道:“邵阿姨,中子,你们也来了。哦,叔叔您好!粒子,你好吗?”
但是,苏晨霜却没作声,她脸色苍白如纸,两眼直愣愣地注视着眼前这位高大挺拨的男子。静静地,静静地宛若木雕。
邵燕静半拉半推着自己的丈夫,走到了苏晨霜的面前,热情地介绍说:“力浩,这就是苏老师,我跟你说起过的,晓晓的妈妈。苏老师,这是中子的爸爸。你看他多了不起,刚从上海飞过来,我们全家人都来机场迎接他。”
时间在这一刻顿然凝固了,苏晨霜所有的思维,所有的感觉在这一刻骤然停止。
还是邵燕静,她先是侧着头看看自己身边的丈夫,又抬起眼看看面前的苏晨霜,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微笑着又继续往下说着:“苏老师你别介意,我丈夫不太喜欢说话,你别看他长得人高马大,看到陌生人就是不开口。这是多年来的老毛病了,我怎么说也改不过来。哦,力浩,苏老师和我是好朋友,我们之间都是很随便的。”邵燕静顺手牵起了一边的粒子,侧过头来,无限温婉脉脉地看着眼前自己的丈夫。
苏晨霜终于被邵燕静的一番话惊醒过来,如同被一股强电流突然击中似的,她心里一个哆嗦,顿然醒悟过来眼前发生的一切的一切。苏晨霜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和张家夫妇拉开了距离,并把目光从张力浩的身上坚决地收回,看着邵燕静她认认真真地挤出了一丝笑容,嘶哑地,用生疏得难以置信的声音说道:“我叫苏晨霜。”
“张力浩!” 张力浩说得更简短。 。 想看书来
第一节
阿宝不见了。秦苓急得六神无主。
今天是学校考试成绩公布的日子,一早出门时,秦苓还交待阿宝放了学后要快快回家,早一点让妈妈知道成绩。近一年来的时间,秦苓把自己的全部心血都放在了儿子的身上,也就是为了能听到孩子的好成绩呵。阿宝乖乖地点了点头。
阿宝是个乖巧的孩子,平时学校两点放学他一般在两点十五分左右就能到家。进门前总是像个得胜将军般地大声地嚷道:妈妈,我回来了!然后秦苓一边忙手忙脚地把孩子拖进冲凉房一边嗔怪道:小声些,这么大声全让隔壁给听走了。母子俩嘻嘻哈哈地笑着说着一天下来的所见所闻,其乐融融。等阿宝冲完凉走了出来,秦苓便要把他拉到门前,说是给他擦干头上的水滴,门前风大,能把毛耸耸的头发吹得干些,其实秦苓是满心欢喜地等着与左邻右舍打个招呼,和别人唠叨上三两句的家常话。
下午三四点钟,在组屋附近走来走去的大多都是一些家庭主妇或是老阿伯老阿妈之类的,到楼下NTUC去提来一卷厕所纸或一瓶洗洁剂回来便在楼道上停下脚步,看到秦苓母子俩总是能找到几句家常话:“你儿子回来了?真乖。”“是啊,你看他,跑得一身都是汗,天天都是这样,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不要我操心啊!”“快了快了,孩子都是这样,今天还是一个小瓜,明天你就不认识了。你看我家那儿子,他外婆三天不来,就发现他又不一样了。”“你命好啊,孩子都这么大了。”“还好啦,你命更好,你看你这儿子,额头宽宽的,有福相啊。”
这左邻右舍之间,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秦苓开了口和别人说上了两句话,自己便是心满意足,刚来的时候老听说新加坡人如何看不起中国人,后来才发现并不是每一个新加坡人都是这样,比如说洪来福,就是一个热心人。还有这邻里之间,大家还是挺友好的,拉上个家常什么的都是挺顺口的,再加上有人夸奖自己的儿子,这话听着心里就是舒畅,结果十多分钟过去,阿宝这颗小小的脑袋一个个的回合擦了下来,擦得头皮直发亮。
但是今天,秦苓从下午两点三点四点五点直等到太阳慢慢地褪了色,还没有见到阿宝出现在房屋门口。起初,秦苓还能控制住自己,仅仅是一边做事一边心神不定地多张望几眼着墙上的挂钟,到后来便坐立不安了,两只手总是放错了地方拿错了东西,两只脚不由自主地从大门走到窗前,再从窗前回到大门,不停地来来回回地如同挂钟里叮铛作响的钟摆,一颗心则七上八下,没了个着落点。
秦苓自从搬进吴家专职做家务后,每天只是早上出门一趟去楼下的巴刹买菜,回房后要煮饭擦窗抹地洗衣烫衣,等孩子们陆续放学归来吃过晚饭,还要照看着义文和义新做功课,从早到晚时间都排得满满的,连想歇一口气都要找个空档。刚搬进来那时,秦苓曾提出每天下午要有时间去学校接孩子,但是吴太听后一脸顿时黑呼了,乌云密布了,说:天——哪!那我们每天要给你多少时间去接孩子呢?你能肯定你去接了孩子后能准时回来吗?你能肯定你从外面回来以后能把饭菜按时煮好给几个孩子吃吗?啊!我这两个儿子正在长身体,是不可以随便饿的这你要知道!
吴培其则抑扬顿挫地叹道:这孩子么总是要长大的,做母亲的不可能一辈子跟在后面帮着提书包,是吗?你们中国现在最提倡让独生子女独立生活,说是要个孩子一个健康成长的环境,这是我前两天刚上网从<;联合早报>;上看来的。提起网络吴培其就满脸发光,兴奋了,自从失业以后他就渐渐地迷上了网络,起初只是为了解解闷,后来发现在上面敲敲打打发表自己的高见也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或许哪一天他的言论被某一长官不小心给看重了,自己就有出头的希望了。
现在他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滔滔不绝地往下说着:想想当年,我们义文义新读书的时候也是没人上学校接的啊,我们新加坡比你们中国更早,那时候就提倡孩子要独立成长了。你看现在,他们俩兄弟天天都是自己回家,多好,让我们做父母的放心。我们这才是真真地锻炼孩子,俗话说的好……这几分钟话说的秦苓再也开不了口。于是这秦苓平日只好等待了,要是哪一天吴太叫嚷着腰酸背痛不肯出门,秦苓才能像中了大奖似的,才有机会让吴太给个三两个小时,冲出门去痛痛快快地办一些重要的事情,再顺便去接一接孩子。这阿宝若是在学校门口见着了母亲,往往会一蹦三尺高,兴奋的手舞足蹈,小脸通红发亮。
这些天,吴义新考完小六会考不用去学校就去父母的手机店里或是同学家玩耍,完够了才回来吃饭。而吴义文读的是中学,放学后还有课外活动一般是七点多钟才到家,秦苓怕两个孩子回来就要吃饭,所以不敢随意地走出房门,只能在家不安地等着,像热锅上的蚂蚁毫无方向不知所措地转来转去。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二节
无奈之中,秦苓想起了苏晨霜,苏晨霜对这间学校对阿宝都熟悉,当初就是苏晨霜的帮助阿宝才顺利地办好了转学,这时候也只有再找她帮帮忙了。秦苓联络上了苏晨霜,前言不搭后语地把大致情况说了一些。苏晨霜当时正出了补习中心往回家的路上走着,断断续续地听懂了对方的话,答应秦苓尽快赶到学校去帮助她去看一看。其实,苏晨霜的声音很嘶哑很哽塞,像患上了重感冒久未治愈,听起来有点苍白有点脆弱甚至还有点虚幻,但是秦苓不会注意到,秦苓自己心急如焚。
半个小时后苏晨霜回话来了:学校早已没有了任何孩子的身影。秦苓听了这话揪心了,一句话都还没张口说泪水就哗啦啦地往下落。恰好这时吴义文推门走了进来,秦苓便急急忙地对着电话吼道:苏老师你在学校门口等我一下。于是三言两语地给义文交待锅里的饭菜,即刻冲出了房门。
苏晨霜按照秦苓的意思等候在学校门口。此时天色已经暗淡下来,学校对面的组屋楼层灯光一排接着一排接力赛似地全都神气活现地亮了起来。晚风轻拂而来,远处近处的花草树木在灯影下和风晃动着,快快乐乐地,充满着对明日生活的向往与憧憬。苏晨霜独自一人斜斜地依在路边大树下,静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