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言语了,我说,你别胡来,这没有意思了。
白碧终于找上门来。
她坐在我的老板椅上,然后转着我的椅子,不停地玩弄着打火机,一次次地打着,火苗闪一下灭掉,闪一下,再灭掉。
你到底要干什么?我说,你能不能理智点?
不能!她看着我,眼睛里全是眼泪,沈丹青你知道你有多好吗?你知道你有多打动我吗?开始我根本没有在意你,可是后来,你对苏小染所有的一切我看得清清楚楚,我知道,天底下再也找不到像你一样的男人了!沈丹青,我真的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吧,行吗?你看,我的要求多低,我没有让你放弃苏小染,你可以继续喜欢她,继续爱她,你可以娶她,可是,我让你也喜欢我,哪怕我们是地下情人,行吗?
她哽咽了,而我也很感动。
可是我知道,我不能这么做!
因为,不是她不可爱,不是她不美丽,而是我的心里,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人!一个人的心,根本不可能分成两半,只能是归一个人,即使碎了,也要碎到她的心里。
我摇了摇头,倒了一杯水给她,白碧,别多想了,你是个好姑娘,应该有更好的归宿,我的心,已经给了一个人,不可能给另一个人了。
我真的没希望了?她忽然变得很冷静。
我点了点头。
她哆嗦着手,点着烟,沈丹青,我将是我最后一次给你机会,也是最后一次向你求爱,以后,再也不会了!
我知道我伤害了她,可我无能为力。
她坐在椅子上,身体往后一仰,我看到她的眼泪落了下来。
沈丹青,你知道吗,我才是那种从最底层挣扎上来的女人,十五六岁被拐骗出来,家在山区,你信命吗?反正我是信的。把我拐走的人叫马林,他对我父母说到了大城市可以挣到很多钱,可我从坐上火车就知道,我没有回头路了。八年前马林对我说,丫头,出来就信命吧。那时我被他拉着进了火车,火车开往深圳,我心里充满了兴奋。别人管这叫拐卖,但我却觉得无比兴奋。十五岁的我,终于可以不再念书了,我要去那个被叫做深圳的花花世界。
到达深圳的第一天马林就睡了我。我嚷着疼。他说,第一次总会疼的,以后就会好的。我没再嚷,之后沉沉睡去了,第二天早晨我睁开眼看到马林买来了早餐,我吃了好多,我实在是饿了。那是我和马林吃过的最后一次饭,因为中午他把我卖给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打量我说,太瘦了,也没胸。我尽量使自己精神一点,然后挺了挺胸。马林说,她不错的,会来事,而且她有骨架了,吃点好的,肯定能长开。
叶燕燕就收了我,叶燕燕是洗头店的老板娘,又黑又胖,可她手下的女孩子个个美貌如花。后来的一天那个叫叶燕燕的女人告诉我,马林死了。马林是个人贩子,他拐卖了好多如我一样的少女,其中还杀了一个,因为那个女孩子不如我听话,所以,他被公安局抓起来后就没命了。
听到马林死的消息我居然没有报仇雪恨的念头。我想起他趴在我身上告诉我,第一次总会疼的,以后会好的。那时深圳的天空下着雨,我站在透明的玻璃窗前,穿着叶燕燕给我买的蕾丝胸衣,黑色、褛空,十分性感,我还是没有胸。叶燕燕说,再过两年还是没胸的话,就要给你去隆胸。
叶燕燕是开洗头房的,但我和其他几个女孩子都不会洗头。我们只会拿了洗发液放到男人头上去,一边揉搓一边问,你还需要不需要什么服务?如果他需要会带我走,我的收成和叶燕燕四六分成,她要六给我们四,很不公平。但叶燕燕会罩着我们,她表哥在公安局,扫黄打非的时候我们丽娜洗头房头照洗歌照唱,叶燕燕说,咱这是天上人间。
我跟着叶燕燕做了三年,那三年我一直说自己十八岁,其实我只有十六岁十七岁,但我会把自己画得很妖艳,女人一妖艳就显得老了。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真不像十八岁的,我把钱寄到老家,和她们说,我在一家公司做秘书。爹娘居然相信一个只上到初三的女孩子能在深圳做秘书。有一次春节我回家,乡亲们说,把我们的女儿也带出去做秘书吧,我挥挥手说,你以为秘书说做就能做的吗?
那时我就有想哭的冲动。可我只是想想,我妈说我从小就眼窝子太深,根本不会哭。有一次摔折了腿都没有哭。马林也说过我,你怎么不哭啊?因为他睡了所有被拐来的女孩子,那些女孩子都哭了,只有我没有哭。眼泪也是身外之物,它有什么作用?可以救我?所以,我不哭。
跟着林平是因为他看中了我的机灵。他来洗头,我不但和他聊天,他说生意上的事情我也跟着他说,请他放宽心,什么事都一样,车到山前必有路。林平的生意很大,房地产、娱乐业,还卖汽车,所以,叶燕燕说,谁要是让林平看中了,就等于发了。我就让林平看中了。他拍着我的手说,多大了?我说二十。我又撒了荒,我才十八,我故意要把自己说得大些,这样人家用起我来就放心了。跟我走吧,林平说,给我做老板娘,那个夜总会交给你行吗?你有一个股份,但必须和我一条心。行,我说,我这就跟你走。
我来到了南京,到南京的第二年,我真正二十岁这一年,我遇到了你。
然后,一切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