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之后宋西岭停止了流泪,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眼睛肿得像两个核桃。
傅珩之一言不发地起身,给他倒水、用冷水浸泡的湿毛巾敷在眼睛上、洗干净眼镜、收拾好桌子和地面,最后给他热了一杯牛奶。
回来时,宋西岭已经戴好眼镜,姿势不变,他喃喃地说:“他走了。”
“我知道。”
“是不是你让他走的。”
“怎么会。”
傅珩之说,“我以前是想让他走,可我从来都不想让你伤心。”
宋西岭说:“不。”
多么冠冕堂皇的话。最让我伤心的人就是你。
还有封燃,当时说好了工作室要一起开五年,如今不过两年多,第一次个展刚刚办成,摆摆手说走就走。
“什么?”
“你们都是骗子,只是说说而已。一开始答应了什么,最后又做到了什么?骗子。”
末了宋西岭又补了一句,“现在他走了,你高兴了,但是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傅珩之很久都没说话。
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洗洁精的清香。夜风从窗户缝隙中拂过,撩动着宋西岭的发梢。
“凌晨三点了。”
傅珩之最终打破了这份寂静,“我送你回家。”
宋西岭摇头。
傅珩之拿他没辙,把工作室角落一张落满灰尘的行军床收拾了一下,刚打算招呼宋西岭休息下来,就看见宋西岭换好鞋子,带上鸭舌帽,一副要出门的架势。
“要回家?我送你。”
宋西岭双眼通红,冷漠地说:“别跟过来。”
然后砰地带上门。
凌晨的大街上人烟稀少,傅珩之追出去,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语气有几分严厉:“你要去哪?这条街上半夜都是醉鬼,别瞎跑。”
“和你有什么关系!”
宋西岭将他甩开,继续往前走,甚至负气般加快了步伐。
傅珩之攥住他的手腕,一把把人拽进怀里。
宋西岭开始激烈反抗,傅珩之软下语气:“宝贝,让我陪你一会儿吧,就一会儿。”
他的声线还是那么低那么稳,可宋西岭察觉到里面微微的颤抖,那是傅珩之不太平稳的气息。宋西岭好半天才停止挣扎,傅珩之用的力气太大,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他低声说:“放开我。”
傅珩之说:“你先答应我。”
宋西岭抬起腿,一脚踢在傅珩之膝盖骨上,耳畔传来闷痛的哼声,他顺势推开了人。
接着没过多久,他听到傅珩之又追了上来,他这次没再阻拦。傅珩之在身后叹息,他也懒得搭理,完全把傅珩之当作一团空气。
穿过两条街道,终于看到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虽然肚子不饿,但他心头胀满一团难言的焦虑情绪,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引到食品区域。
货架上陈列着各种各样的高热量美食,看着那些颜色鲜艳的糕点、包装精美的巧克力、膨胀的油炸食品,他的心脏止不住地狂跳起来,他意识到自己即将面临的不是可口的食物,而是发病的深渊。
但他对此无能为力。
他拿起一袋薯片,随着上下摇晃的动作,那薄而酥脆的东西在他手心里跳舞,他恨不得此时此刻就撕开它,让那熟悉而诱人的味道霸占他的味蕾。
他开始把所有看着不错的东西全部扔进购物筐。直到那个小小的塑料筐被堆成小山丘时,傅珩之突然夺过他手里拿着、准备继续扔进去的肉罐头,说:“有点多了。”
这一刻,宋西岭的理智稍稍被带回来一点,他的心情如同打翻了调料瓶一样复杂,充斥着的兴奋和满足渐渐退却,自责和恐惧油然而生。
傅珩之的眼神非常坚定,他再次重复:“西岭,放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