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折下榻捡起地上的衣物,手臂伸入袖中,瞥她一眼道:“害怕?”
贺兰香笑了,支起媚软的身子,张臂环住谢折的腰,手指绕上腹下结实肌肉,细细抚摸上面久经沙场留下的疤痕,巧笑倩兮,半真半假地道:“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房中虽暖,到底深秋,雪白瓷肌乍一离开温暖,肉眼可见的有些颤栗。
谢折抓住她的手,将她摁回被窝中,包裹成了蚕蛹。
*
“脸怎么弄的?”
长明殿,夏侯瑞卧榻咳嗽,王元琢特来请安等待吩咐,夏侯瑞看到王元琢脸颊上的红肿,不自觉便发问。
王元琢不假思索道:“回陛下,臣昨夜回宫,路上未曾留意脚下,不经意便摔了一跤。”
摔怎么能摔在脸上,还摔出一记清晰拳痕,分明是被人使大力气打的。而放眼整个大周,敢打他王家二公子脸上的,除了他亲爹王延臣,便是他兄长王元瑛。
夏侯瑞笑了声,并不戳穿,只道:“下次要当心些,莫摔这般狠了。”
王元琢应声,这时宦官入内,满面焦急地告诉了夏侯瑞此时战况,州府归降,反王一路招兵买马,阵仗骇人,越发势大。
夏侯瑞发怒,气得咳喘交加,嘶声呵斥:“一个两个的,都觊觎朕的皇位,朕还没死呢,就等不及要造反!”他转脸看王元琢,怒不可遏,“王爱卿你说,朕是不是对朕的叔叔们都太好了,所以才让他们吃里扒外,以下犯上!”
王元琢俯首,并不直面回答,而是道:“为今之计,陛下唯有立即派兵镇压,方能将局势扭转,收服民心。”
“朕倒是想,”夏侯瑞忽然缓下口吻,无奈喟叹道,“可你父亲突发头风,反王势大,非他琅琊家主不能服众收民,除他以外,再无第二绝佳人选。”
王元琢心中一嗒,想到先前父兄交代的话,正欲顺势将谢折推出背下这口进退两难的锅,年轻的天子便又悠悠道:“爱卿你说,朕若命你兄长元瑛挂帅出征,胜算能有几何?”
王元琢面色一变,忙道:“陛下三思,微臣兄长太过年轻,虽是武职,但未曾亲自领兵,不经历练,恐难担此大任。”
夏侯瑞笑而不语,颇为意味深长,过了片刻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有志不在年高,不过,你既觉得你兄长非最佳人选,那么依爱卿之见,你自己可否能行?”
王元琢跪地叩首:“微臣惶恐,文人之躯,难为兵马之帅,臣非良才,承蒙陛下抬爱。”
“你都没试过,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夏侯瑞口吻轻松,不像在挑领兵打仗的将帅,倒像在玩场无关紧要的游戏,看着王元琢的眼眸微眯,像狐狸在算计到口的猎物,“再说了,朕说过,你的身手,比你兄长要好多了。”
“同为做官,你兄长有你父亲一手提拔,年纪轻轻实权在握,你就甘心一直待在这个清闲的文差上,不想建功立业,身居高位?”
“你就不想靠自己的本事另立门户,大小琐事皆由自己做主,旁人无权干涉。”
“你就想一辈子在父兄手底下讨生活?”
一辈子在父兄手底下讨生活……
殿中寂静无声,王元琢身形僵硬,半晌未言,脸颊上的伤痕被苍白的脸色衬托得更加醒目,青紫交加,刺眼异常。
这时,宦官来报:“陛下,谢将军求见。”
夏侯瑞咳嗽一阵,气若游丝道:“宣卿入殿。”
王元琢回过神来,躬身行退避之礼,“内务琐事繁忙,臣且告退。”
夏侯瑞笑了声,不知是冷是热,轻抬一下手道:“退下罢。”
殿门外,日头初生,秋日灼目艳阳扑打金檐碧瓦,倾泻在身,如明火焚烧。
王元琢站在光下,头脑眩晕嗡然,恍惚不能自持,满脑子都是那句“在父兄手底下讨生活”,脸上的伤处火辣辣作疼,父兄的脸,贺兰香的脸,同时出现在他脑海,来来回回,让他心烦意乱。
他晃了下头,强逼自己清醒,试图不再去想那么多,抬脸却正与径直走来的谢折对上视线。
就在昨夜,他还在向谢折求娶贺兰香,没想到二人这么快就会碰面。
王元琢好不容易压抑住的不甘与怨怼陡然翻涌而上,乌压压萦绕在心头上,笼于袖下的手掌缓慢攥紧成拳,越来越多的愤怒在心里积攒叫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