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夫·威廉姆斯期待着见到臭名昭著的外祖父列夫·别斯科夫的那一刻。
1965年秋天,桃色岁月前往美国进行演出。全明星环球巡演每两天为演出者提供一夜的宾馆房间,没房间住的那个晚上,他们则通常会在长途大巴上过。
演出完一场以后,他们在午夜登上大巴,前往另一个城市。戴夫从没在大巴上睡过好觉,车上的座位很不舒服,后部还有个臭气熏天的厕所。唯一让他感到舒畅的是车上冰柜里巡演赞助人佩珀先生免费提供的汽水。来自费城的“上旋”乐队总是在车上打牌:自从一个晚上输了十美元之后,戴夫再没有和他们打过牌。
早上他们会抵达下一站住的宾馆。如果幸运的话,他们可以立即开房入住。反之,他们就得一身脏臭地待在大堂里,焦躁地等待前一天晚上入住的客人腾出房间。晚上的演出结束以后,他们会在宾馆里住上一夜,隔天早晨再乘大巴出发。
桃色岁月热爱这次巡演。
巡演的报酬不多,但他们能在美国四处旅行——即使拿不到钱,他们都希望有这样的机会。
还有喜欢他们的姑娘们。
在每个城市逗留的一天一夜里,贝斯手布兹的房里常有好几个歌迷。刘则流连于美国各地的同性恋酒吧——美国人比较愿意用“同性恋者”这个词汇。瓦利仍忠于卡罗琳,不过看着流行巨星之梦正一步步实现的他也同样非常兴奋。
戴夫不太愿意和热衷于乐队的那些姑娘发生关系,但仍然在巡演中遇到过几个不错的女孩。他曾经想拉塔梅特的金发女郎约琳·约翰逊上床,但被她一口回绝了,约琳说她十三岁时就快乐地做了新娘。然后他又试着去引诱露露·斯莫,斯莫尽管一直在和他调情,却不肯去他的房间。有天晚上,他终于和来自芝加哥的黑人女子组合中的曼迪·拉夫搭上了。曼迪有一双棕黄色的眼睛,一张大嘴,以及摸起来像丝绸一样的淡黑色皮肤。曼迪让他抽上了大麻,戴夫觉得大麻比啤酒刺激多了。离开印第安纳波利斯以后,他们每天晚上都在一起,不过他们非常小心——不同肤色的人性交在一些州会被判罪。
一个周三的早餐,载着环球巡演乐队的大巴开进了华盛顿特区。戴夫和外公别斯科夫约了一起吃午餐,黛西替他们安排了这次约见。
他穿上一套流行歌星的行头去见外公:红衬衫、蓝色的低腰裤、红色格子花纹的花呢外套、鞋尖很窄的中跟鞋。他从乐队住的廉价酒店叫了辆出租车,前往外公的套房所在的高级宾馆。
能见到外公让戴夫非常激动。据说这个老头做过许多坏事。如果家人说的都是真的,列夫曾在圣彼得堡杀过一个警察,接着对怀孕的女朋友不辞而别。在布法罗,他搞大了老板女儿的肚子,娶了她,继承了一笔遗产。据说他和岳父的死有关,但从没受到指控。禁酒期间他靠黑市生意大发其财。尽管娶了黛西的妈妈,但他还有包括电影明星格拉迪丝·安格鲁斯在内的好多情妇。
在宾馆大堂等待时,戴夫猜测外公会是什么样子。爷孙俩从没见过面。列夫只在黛西和博伊·菲茨赫伯特第一次结婚的时候去过伦敦一次,之后就再没去过了。
黛西和劳埃德每五年去美国一次,主要是为了见黛西住在布法罗老年公寓里的妈妈奥尔加。戴夫知道妈妈对外公没有太多的爱,黛西小时候大多数时间都不和列夫一起住。列夫在布法罗还有第二个家——那里有他的情妇玛伽和私生子格雷格——相比黛西和奥尔加,列夫显然更愿意和玛伽母子在一起。
戴夫看见大堂那头出现了一个穿着银灰色西装、戴着红白条纹领带的七十多岁的老人。他记得妈妈说,外公任何时候都衣冠楚楚。戴夫笑着对老人招呼了一声:“你是别斯科夫外公吗?”
握手以后,列夫问外孙:“你怎么没系根领带呢?”
戴夫经常被人这么问。不知为何,老一辈人总觉得他们有权对年轻人的衣着横加指责。对于这种指责,戴夫有时会彬彬有礼地加以解释,有时也会针锋相对地进行反驳。对于第一次见面的外公,他却狡猾地用上了反诘:“外公,你十来岁那会儿,圣彼得堡帅气的男孩们都穿些什么呢?”
列夫严峻的表情一下子柔和下来。“我有件珍珠母纽扣的外套、一件背心和一串铜表链,还有一顶丝绒帽,留着和你一样的中分长发。”
“这么说我们很像了,”戴夫说,“只是我从没杀过人。”
列夫愣了一下,然后突然笑了。“你很聪明,”他说,“继承了我的脑子。”
一个穿着浅蓝色大衣、戴着浅蓝色帽子的女人走到列夫身边。尽管年龄和列夫相仿,但老太太的身板却像时装模特一样笔挺。列夫说:“她是玛伽,不过她不是你的外祖母。”
肯定是外公的情妇了,戴夫心想。“你很年轻,还没到做外祖母的年纪呢,”他笑着对玛伽说,“那我该如何称呼你呢?”
“你真会哄人,”玛伽说,“就叫我玛伽。跟你说,我以前也是个歌手,但没取得你这样的成功。”她似乎有些感伤,“那时候我每天都把像你这样的英俊小伙子当早饭吃呢。”
戴夫想到了米姬·麦克菲,年轻女歌手总是这么轻佻。
三人一起走进了餐厅。玛伽问了许多有关黛西、劳埃德和伊维的问题。列夫自己在好莱坞有家制片厂,因此列夫和玛伽对伊维蒸蒸日上的演艺事业非常感兴趣。但列夫最在意的却是戴夫和他的乐队。“戴夫,听说你已经是个百万富翁了。”他说。
“这是个谎言,”戴夫说,“我们的确卖了不少唱片,但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能赚钱。卖一张唱片我们只能分到一点点。就算能卖到一百万张,我们挣的那点钱也仅够每人买辆小汽车的。”
“你们这是被人剥削了啊。”列夫说。
“这并不奇怪,”戴夫说,“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解雇了我们的第一个经理人,现在这个要好多了,但我仍然买不起房子。”
“我身在电影行业,有时会销售电影的原声大碟,知道些唱片的销售渠道。你想听我给些建议吗?”
“当然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