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国极重视上巳节,男女老少只要能动弹都得祭祖,放花灯祈福,还有花车游街,万人空巷,热闹非凡。据探子报,今年梁君刘绥会亲自乘花车周游全国,以巡视民生也是为了鼓舞士气。依照卞玉玑的估算,三月初五至三月初九,刘绥会到弘康。
卞玉玑自二月底便开始安排了,三月初三就到夹道日日等待,亲力亲为,废寝忘食,任裨将劝了数次也坚持蹲守。好几次就睡在路边,差点着了凉。
果然,卞玉玑于三月初七昏倒在夹道,裨将还当卞玉玑又睡着了,轻轻拍打卞玉玑的手臂想要唤醒她。却见卞玉玑双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额头烫的像滚起来的水壶似的。裨将忙将卞玉玑背起,往军营跑去。
因担心刘绥突然到达,裨将将人扔给军营就匆匆返回夹道,并未多做停留。
军医诊断之后,判定卞玉玑是风寒再加饥寒交迫,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那边哀嚎不断,缺胳膊少腿的等着自己换药包扎,实在难以分身照顾卞玉玑,那几个医童也各有差事,忙的脚不沾地。
偏巧秦忠在问需采办的药材,正好被老军医抓了壮丁。他将盛着糖水的热气袅袅的木碗塞到秦忠手里。
“喂卞将军服下,”老军医指了指外边的药炉,“沸了加一碗水,再沸再加,沸过两回让卞将军服用。”
话音刚落就抄着白绢投身进伤兵之中,倒叫秦忠手足无措。除秦歌外,秦忠少与女子相处,此时只觉手忙脚乱,一时竟是无从下手。军医看着秦忠端着碗半天不动,不耐地催促秦忠,“秦将军快些吧,待会水都凉了。”
秦忠端着糖水慢慢走过去,手上不稳,糖水起起伏伏,他的手上被溅了些糖水,温温的,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凑到卞玉玑嘴边,卞玉玑正在昏迷之中,自是无功而返。秦忠问了军医一句,军医忙不迭给手边的伤员包扎好,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给秦忠演示了一遍,“就这样,这样,再这样。”
盛着糖水的木勺被塞进卞玉玑口中,搭在腿上的帕子给卞玉玑擦去流下的糖水。老军医紧皱着眉头,把糖水塞给秦忠,又把帕子搭在秦忠腿上。
军医说完又投身于看不到头的换药包扎换药包扎中,秦忠摸索着给卞玉玑喂了半碗糖水,卞玉玑醒了。
胸口湿湿黏黏的,是秦忠不善伺候人而从卞玉玑嘴角溢出的糖水,卞玉玑一下子红了脸,捂住胸口,端起秦忠手里的那半碗糖水一饮而尽。随后便站起来要返回夹道,刚站起来,就无力地栽倒在秦忠肩头。
秦忠的脖子刷地红了,脸晒得黑倒看不出什么,他直挺挺站在那,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卞玉玑面白如纸,耳廓泛着粉红,头无力地靠着秦忠地肩,脚下虚扶,双腿酸软,又无处着力,竟是僵住了,想站起来又使不上劲。
军医刚包扎完,看着他们奇怪地连在一起,抹了一把细汗,就冲过去把卞玉玑摁在木床上,“好好躺着。”
转身又嘟囔了一句,“哪哪乱跑,净给我添乱。”
“什么?”卞玉玑没听清。
“叫你好好躺着,哪也不许去。”军医指向秦忠,“你,看着她。”
“贻误军机,该当何罪?”卞玉玑软绵绵斥道,只是那声音着实没什么威严。
“这儿我最大!”军医掐腰道,“我当了三十年军医,还没见在我的医帐里有人敢不听话。”
“卞将军,你就躺一躺吧,那边有杨肃盯着呢。”杨肃就是送卞玉玑回来的裨将。杨肃早在卞玉玑父亲带军的时候就在军中了,为人十分踏实可靠,就是没什么主见,否则也不会从军二十年,仍只是一个小小的裨将。
卞玉玑恢复了力气,秦忠坚持送卞玉玑回去,并亲眼看着卞玉玑进帐才安心。后来采买的时候,又自己掏腰包买了一大包糖果给卞玉玑。卞玉玑感念于心,作战时缴获了一把雁刀送给了秦忠,一来一往,也就暗生情愫了,只是谁都没捅破那层窗户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