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来说,廖子彦报国,理当有新的领军之将来接帅印,但是前朝争执不下,谁都不肯到这来接这个烂摊子,武将人人告假,文臣个个催着皇上马上下令,派遣人马将鲜卑贼寇屠戮殆尽,皇上被吵得头疼,最后便令天使带着圣旨任命孟靖康临危受命,接掌帅印。
皇上在圣旨中狠狠斥责了鲜卑忘恩负义,责令孟靖康只能成功,不得失败。
秦歌细细看了圣旨,竟然没有一个字提到远在异乡的柔倩与柔佳,真是让人寒心。
秦歌的军中的消息暂时没有禀报到锦州,皇上暂时还不知道秦歌在锦州。秦歌央求孟靖康暂时不要将这件事禀报给皇上。
“可你毕竟身份贵重,又有那么多人看到了,此事想必不好隐瞒。”孟靖康心有疑虑。
“廖世叔的后事总得有人操办,七日后我就带着世叔的遗体返回长华,再雇人运回锦州。”秦歌细细打算,“我会堂而皇之地离开,然后再偷偷返回。”
“营中不少人见过你,又该当如何?”
秦歌略愣了一下,“这个我姑且想一想,暂且我先回锦州。”
孟靖康知道秦歌的性子是一旦决定了,十匹马也拉不回只好默认了。
次日,军中举行了盛大的哀悼,不论品级都有机会到廖子彦骨殖前致意,孟靖康带着从锦州调来的精卫守在驻扎地外,另率五万大军死死盯住弘康城,若有异动,无论缘由,暂且扣住,等孟靖康处置。又令秦望率领一万大军将军营团团围住,不许进出,若有妄图出营者,诛。
军中来不及置办麻衣,廖安北身上套着麻布袋,哀戚地跪在简陋的灵堂前,眼圈红红的,拿着一沓黄纸几张几张地扔进火盆里。
秦歌上前深深一拜,廖安北正打算回礼,余光瞥见是秦歌,倔强地轻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将手中剩的半打黄纸一股脑都扔了进去。
“孟将军已问你请封,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和我一样,靠着父辈的荫庇做一个四五品的小将军,然后被扔到各种不大也不小的战争中,美其名曰锤炼,实际上就是给万民一个加封我们的理由。”
秦歌一直神色平静的看着廖子彦的令牌,“你二姐是赟王妃,所以你的军衔不会很高也不会很低,约莫是二三品吧,同时,因为你与赟王的姻亲,你这辈子逃不过外放,皇上又未必安心你戍边,所以多半你手中也不会有军权。这辈子你也只能靠着皇上赏你的那二三品混下去了。”
“你胡说!”廖安北厉声喝道,“廖氏深受皇上倚重,这十年都是父亲出生入死守卫大楚安宁,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廖安北心中不得不承认秦歌说的一点都没错,赟王的外戚不可能有兵权,自己这辈子只能靠着这一仗那一点微末功劳……
廖安北忽的想起父亲为自己择选的亲事,是个四品文官儿的女儿,廖安北见过一次,清丽端庄,总端着名门媛女的架子,跟自己说不到一起去。现在想来,父亲已经想好自己永远不可能在战场上大放异彩了,娶一个小官还是文官的女儿,交了兵权,此后便不必再到战场来了。
可父亲为什么还是带我来了?
廖安北想起自己在家中坚持不接受这门亲事,把父亲气的胸口郁结,二姐姐也回家来劝自己,那时不明白,现在想来,父亲是为自己算好了一切。
莫非那时父亲就知道自己……可父亲才刚刚五十,怎么会怎么会呢?
秦歌看着廖安北跪坐在地上,脸上一会哭一会笑,一会用拳捶地,一会苦笑着摇头,秦歌看着他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才转身离去。
凭吊完了,秦歌亲自驱车护送廖子彦返回长华。
孟靖康有些放心不下,秦歌却说无妨,“我马上就回来,劳烦你为我安排好。”
一路上十分平安,秦歌返回秦府是深夜,她匆匆将廖子彦的棺木安放在县衙便悄悄返回了秦府。
秦歌刚一开门,初桃就冲了过来。
她紧紧抱着秦歌的腰,“郡主,你可回来了,”她上下打量秦歌,恨不得视线能穿透衣衫,“没受伤吧?”
秦歌哑然失笑,她抬手轻轻刮了一下初桃的鼻尖,“你这妮子,我不过才去了半月,怎么就担心成这样。”
“胡说,整整二十天呢。”初桃驳道。
“好初桃,我有一件事要你去办。”秦歌低声将护送廖子彦回京的事安排在了初桃身上。
“什么,你还要回去?”初桃惊诧道,“郡主,那真的太危险了,上回你浑身是血的回来,奴婢捏了好大的一把汗,养了好些年好不容易才好些了,郡主你怎么还要去啊?”
见秦歌不为所动,初桃“蹭”地站起来,“郡主,实不相瞒,我是皇上安排在你身边的眼线,现在我要禀告皇上。”
秦歌哈哈大笑起来,“阿叔真是昏了头才会选你!”
初桃气鼓鼓地坐下,别过头去不理秦歌。
“好了,别闹小孩子脾气了,”秦歌拿起一块枣花酥哄初桃,“国难当头,我身为郡主,岂能置身事外?莫非要等到兵临城下之时,才知匹夫有责吗?”
初桃回过头时,已是满脸泪水,倒叫秦歌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初桃抽搭着,梨花带雨,“奴婢岂会不知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只是奴婢再也不想担惊受怕地等着郡主,郡主若非去不可,就带着初桃一同去吧。”
初桃跪到地上,双眸迷蒙湿润,“如果郡主不带上奴婢,奴婢马上启程回京,禀报皇上。”
秦歌没法子,只好答应。
初桃这才转悲为喜,“奴婢马上启程,到阳荷便返回。”
“不,到庆州去,取十万金,征召一万壮丁。”秦歌大抵算了算庆州的人口,“然后入宫,跟皇上说长途跋涉,我又病了,需要静养,皇上必然派御医前来为我诊治,不论是谁,绑了一起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