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要做的,先注册一个视频账号,把你以前的视频全都发上去,也不用太长,两三分钟的片段就行了,太长了也没人有耐心看。”
“这我还得找找。”
“我来弄,都在电脑里,我可以剪辑。”齐星辉走了过来。
孟玉蕾抬头看他,有些惊诧。
“不够了你就现弹现录,网上找些流行歌曲,什么好听你弹什么,什么红你弹什么。先把账号撑起来,自然就有学生来找你。我早就想过让你利用短视频招生,看你每天忙得焦头烂额,怕你也没时间弄,既然有了这个机会,不用太可惜了。”
“有用吗?”
“有没有用不好说,你不弄肯定没用。”
“有用,有用。”齐星辉在一旁鼓励,“现在好多人利用短视频做广告呢,别人可以,你当然也可以。”
孟玉蕾将信将疑地看着齐星辉,“看来你在家带孩子没少刷手机呀!”
齐星辉朝她挤挤眼,小声道:“蒋蔓还在呢!”说完,他对着孟玉蕾的手机道:“蒋蔓,我明白你意思了,这个账户我来弄,等我把内容丰富一些再跟那个视频博主联系,到时候让他直接转发,趁机给玉蕾做招生宣传,对吧?”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我们公司这两年也跟一些本地网红合作过,后期我找他们再做做推广。既然咱还想继续做钢琴老师,那就朝这个方向去努力。孟玉蕾,你听到了没?”蒋蔓的声音高了八度。
“听到了,听到了。”
“你就好好弹琴,好好教学,剩下的交给我和齐星辉。”
“行,我听你们的。”
为孟玉蕾经营账号让齐星辉精神抖擞。一整晚没睡,他把孟玉蕾从前弹琴的视频都整理了一遍,剪出了几十个他认为不错的小视频,一条条地发在了“玉蕾钢琴教育”的账号下。他还很有耐心地下载了很多流行歌曲的五线谱,等着孟玉蕾录新的视频。虽然那些谱子他一点儿都看不懂,但他还是按名称页码整理得清清楚楚。
当齐星辉准备这一切时,他怀着复杂的心情。从前一杯咖啡加班画图到天亮的感觉又重回心头,工作的成就感和黎明一起到来的喜悦会让他的身体微微颤栗,他喜欢那种彻夜投入、完成后的释放和交付图纸后对一幢大楼的向往。可是现在,他是在为妻子的事业奔忙,竟也体验到了久违的成就感。他希望妻子能从事她想要的工作,希望她能像从前的他一样从工作中找到快乐,更希望她取得一些成绩,不然他整晚忙活些什么?
可是心头依然有些微妙的情绪,他很怕她的事业发展得太好——她能挣来很多钱当然是好的,但是总不能比自己从前挣得多吧?这不止是颜面的问题,而是一种否定。
可是转念,齐星辉又觉这种否定来得不合逻辑,夫妻二人,真的要相互比较吗?谁挣得多,谁挣得少?谁能力强,谁又比较弱?若在他变小之前,这些比较或许还有讨论的余地,可是现在,他的体形只有她的三分之一不到,他在任何层面上都不能再和她相提并论,那这样的比较还有什么意义?
是的,必须得认输,向生活认输,更向孟玉蕾认输。可是,孟玉蕾就赢了吗?她从中体会到胜利的快乐了吗?她完全没有!她似乎比他更期待他能早日变回去,让生活恢复正轨。在他变小的整个过程中,她比他更焦虑、她吃了更多的苦、承受了更大的压力。所以,这种比较是没有意义的,夫妻二人是一体的,是共同进退的,好胜心与虚荣并不该存在于夫妻之间,男人的尊严也不该置于妻子前面。
想到这里,齐星辉释然了。他比刚才更期待孟玉蕾的事业能够拨云见日,希望她好,希望她更好,而他自己的事业、年薪、面子,并不该成为她事业的坐标系,他要做的,就是帮着她,拉着她,甚至推着她,喜欢她,让她继续向前。
关上电脑,齐星辉钻进了厨房。今天是周日,他们三个可以多睡一会儿。他用手机播放孟玉蕾毕业演奏会上的视频,他听她弹贝多芬、弹肖邦,一种久违的感觉又回来了。
结婚前,他去琴行接她的时候,总能看到她认真演奏的样子。那时候的他真的被她深深吸引。她精致的五官,她说话时灵动的神态,她的开朗乐观,还有她弹琴时认真的样子都让他着迷。他多么幸运地将她娶回了家,跟她组建家庭、生儿育女,可是当初那种迷恋,却在不知不觉中消退了,与其说消退,不如说是损耗,损耗在柴米油盐中、损耗在孩子的屎尿屁中、损耗在乏味的日日夜夜中。爱情和亲情在不知不觉中你退我进,爱情究竟还剩多少,他不知道,也不敢想。或许,只能把年龄当药方,当你知道全天下无数的夫妻都是这样一起变老时,关于爱情的问题就被匆匆解决了。只是,心底深处,终究还是有一丝遗憾吧!
关于爱情,他想到自己从前一些荒唐的事情,他也对别人动过心,并摇摆不定。当心悸的波浪退去,感情片甲不留,如今只剩懊悔。他又感到庆幸,在事情变得不可控制之前,他拥有足够的理性。可人总是微妙的,在不同的境地,会有不同的感受。他的确意识到了自己的转变,当他深入家庭,比起从前,就像多走了一段路。而这一段路,让他的是非观念更加清楚。除了庆幸,他似乎更懂珍惜,这种感受让他如今对家庭的付出更加心甘情愿。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