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芬芳脸上的茫然和困惑全消失了,一下子激动起来:“幼稚?刘书记,齐全盛同志的工作作风难道你不知道吗?如果他在国内主持工作,他批示聘用的小腐败分子田健能抓吗?田健能揭发大腐败分子白可树吗?镜州的腐败内幕能彻底曝光吗?”眼圈红了,称呼和口气也在不知不觉中变了,“刘市长,你是我们镜州的老市长了,和齐全盛同志搭了两年班子,你走后,我和齐全盛同志搭了七年班子。七年了,只有这件事是按我的心愿做的!所以,老市长,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用什么眼光看我,我都要说:我问心无愧!不论是对党,对人民,还是对自己的良心!恕我直言:镜州出现这种惊天大案,身为市委书记的齐全盛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至于齐全盛同志本人是不是陷了进去,陷进去有多深,我不知道,可我相信省委会查清楚!”
然而,让赵芬芳没想到的是,面对她这番表明立场的最新政治宣言,齐全盛的老对手刘重天的表现还是那么平静,那张长方脸上看不出任何响应的意思,眼神中也没透露出多少鼓励。
表白无法进行下去了,面对一扇紧紧关闭的门,你无法和他进行进一步的实质性交流。
刘重天真是莫测高深,面对一个整垮老对手的绝好机会,面对一个主动站过来的同盟者,竟是那么无动于衷,而且不想再谈下去了:“好了,赵市长,先了解这么个情况,你忙去吧。”
赵芬芳心里打起鼓来,坐在沙发上没动:“刘书记,见到你我情绪有些激动,可能有些话说过头了,可我想,我这是对组织说话,也就知无不言了,相信组织上会对我的话保密……”
刘重天这才难得笑了笑:“芬芳同志,你放心好了,我们纪委和专案组都有保密纪律。”
赵芬芳又说:“你是我们的老市长了,又七年没到我们镜州来过,我安排了一下,今晚我们政府这边想为你接个风,副秘书长以上的同志全部参加,是不是请齐书记作陪由你定……”
刘重天摆摆手:“这个安排不太妥当吧?我这次到镜州可不是参观旅游,是来办案,中纪委挂号,省委牵头抓的大案要案,要你们市政府接什么风啊?影响不好嘛!”
赵芬芳不死心,灵机一动,马上换了个思路,挺恳切地道:“刘书记,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我做了第二手准备:我家初成请你吃个便饭,初成说了,他按你当年的指示,做我的接待员、服务员,做得还不错,相信你会给他个面子,深入家庭来检查检查他的工作……”
刘重天笑起来,是真诚自然的笑:“赵市长,你们夫妻这些年怎么样?没再吵过吧?”
赵芬芳道:“没再吵过,真的。初成能摆正位置了,还吵什么?老市长,这可真得感谢你呀,当年不是你做我们的工作,我们哪有今天的幸福生活?我们现在可是模范夫妻哩!”
刘重天这回爽快地答应了:“好,好,等忙过这一阵子,我一定去你们家做客!”
赵芬芳站了起来:“那老市长,我就把你的最新指示向初成传达了,让他好好表现!”
刘重天将赵芬芳送到门口,又说了句:“不过,赵市长,你也不能搞大女子主义啊!”
赵芬芳点点头:“那是,老市长,我一直记着你的提醒呢!”像突然想了起来,“哎,怎么听说齐小艳在市纪委谈话时突然逃走了?现在找到没有?”
刘重天对涉及具体案情的事挺敏感:“哦,赵市长,这事你也听说了?传得这么快啊?”
赵芬芳笑道:“老领导,你也不想想,镜州是个什么地方?齐小艳又是什么人物?这么大的事谁会不知道!”略一沉思,“据我所知,齐小艳和白可树过去经常在金字塔大酒店的长包房同居鬼混,不知那里找过没有?刘书记,我建议你派人到那里找找看!”
刘重天点头应道:“好,好,芬芳同志,谢谢你的提醒啊!”
上车回市政府的路上,赵芬芳的脑子又转开了:这个刘重天究竟是怎么了?七年前齐全盛把他搞得这么惨,甚至可以说是家破人亡啊,他全忘记了?当真大公无私,不计前嫌了?这世界上会有这种事?完全不可能!刘重天对齐全盛的仇恨应该是刻骨铭心的。那么,问题就出在她自己身上,她太急于投靠了,一夜之间改换了门庭,让刘重天起疑,也让刘重天害怕。
刘重天说得不错,她政治上确实有些幼稚了,在一个巨大机会面前失却了理智,缺乏应有的政治矜持和定力。她不该这么主动,而应该等着刘重天来拉她,邀请她共同登台联袂演出。
如果这个判断正确,那么,她今天也就没什么大错,不过犯了个幼稚的错误而已。
而在一个政治死敌和一个犯了幼稚错误的同盟者之间,刘重天当然会做出有利于他自己的正确选择。
政治求爱的信号已经发出,现在,她只有耐心等待,等待刘重天联袂演出的邀请。
从睡梦中醒来已经是早上八点了,齐小艳差不多完全忘了自己是在逃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