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因为有些人觉得要带回家看麻烦,新片到手一刻都不想多等,干脆就多花一点钱租个小包厢,躺在里面舒舒服服地看个过瘾。”风间雾说完,指向背后长廊,又说:“那边就是我们的包厢区,分大中小三种规格,一共有两百八十五间。我们的包厢很热门的,假日时如果不先预定是绝对不可能有空位的。”
“哇!你们的设想真是周到,像我住的地方又破又狭小,根本没地方摆电视,更甭提录影机或者影音光碟机了,所以来这里实在是不错的选择。”
“是吗?那随时欢迎你来。”风间雾看看表。“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吧?”
“偶尔看看午夜场的电影也不错,你们的包厢还有空位吗?”既来之,则玩之。反正现在回去也只能乖乖上床睡觉,倒不如在这里欣赏一出绝赞电影,才不枉费今天出来一趟。
“风间?你怎么来了?今天应该没有你的班才对呀!还是你当真这么缺钱?”
出租店的当班工读生——藤村晴彦,看见风间雾走进柜台熟练地查起包厢使用状况,便凑上前来好奇地追问。
“毕业展的发表期限不是快到了?你怎么还有时间来这里赚闲钱?”风间雾也讶异藤村今天还来打工。这家伙这么松散的闲混态度,居然能混到大四,看来他们那家号称孕育二十世纪最后一位电影大师的艺术学院,对学生也太过放任了。
其实这也是为何风间雾等不及毕业便自动由校园出走的缘故。想当初怀抱满腔理想热情进了那所人人称羡的艺术学院,以为经由名师指导传授,有朝一日终能拍出一部旷世巨作。然而,他实在太天真了,不到一个学期,他的导演梦就醒了,他完全明白如果自己再继续待在这所教授混水、学生摸鱼的影艺学院,用不着等到毕业,他身上仅存的一丁点艺术细胞就会被彻底消蚀殆尽。因此,连半个学期他也待不下去,所以只好交出一卷内容激进、颠覆扭曲的底片,然后如他所愿地让学校将他扫地出门。
他仅仅得到三分之一的退额学费;当然他也不期望一所私立学校入了口袋的学费还有全数吐出的可能。
也就是因为他这种胆大妄为的作法,彻底地激怒了他保守传统的父亲。父亲在一气之下遂切断了他的经济援助,无非要他认命屈服重回校园,但是他偏偏遗传了父亲不轻易认输的硬脾气,宁可只身留在东京打拼奋斗;即使生活艰苦,也绝不与现实妥协。
拍电影不是穷人该有的梦想,这一点风间雾很清楚,所以他拼命打工存钱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够拍出一部属于自己的理想之作。虽然现在距离他的梦想还有一段好远的距离,毕竟在东京生活实在不容易,这三年来赚得多、消费更多,但是只要信念不死,他相信理想总有实现的一天。
“早搞定了,你比谁都清楚咱们那所学院混得有多凶,否则当初你就不会毅然决然选择离开,不是吗?对了,你的电影筹备得如何?别忘了开拍时找我们帮忙呀。”
“我打算一个人兼任所有职务,打光、剪接、摄影都自己包办,可没你们的份,因为我实在请不起你们。”大学毕业生要多少薪水?风间雾光用想的就觉得吃不消。
“无料帮忙啦!你以为我们会贪图你口袋里的几枚铜板呀?”无料就是免费,义务帮忙的意思。
“再说吧!如果真有那一天。奇怪,今天不是假日,包厢怎么满了?有没有办法空出一间小包厢?”风间看着电脑荧幕,发现包厢全有人使用。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藤村拍着胸脯打包票。
只见他移动脚步走进其中一间小包厢,一下子又拼命赔不是、弯着腰退了出来。
还以为藤村劝退客人的计划彻底失败了呢,结果没两分钟,就见那一对情侣怒气冲冲地步出包厢直接跑到柜台来结帐走人,连片子都不看了。
“你到底做了什么让他们待不下去?”风间雾好奇极了,连忙追问一脸好玩的藤村。
“你没看见那男的连裤头都还来不及扎好,那女的脸上的妆也都花了吗?我只是算准时机进场干扰,结果如预期他们迅速结帐走人。当然了,打得正火热时被人当头浇了盆冷水,你说,谁还有心情看啥影片?好了,现在有空位了,随你用吧。”藤村脑袋不算灵光,偏偏有一堆上不了台面的小聪明。
夜遥将选片大权委托给风间。“我什么片子都看,只要它真的很好看。”
不过她还是偏好浪漫喜剧,至于悲剧,除非她心情好到有笑到下巴脱臼之虞,才可能挑一支悲剧片来治治自己的狂笑症。因为她是个太容易被感动的人,即使只是一片落叶掉下来,她都可能哭得死去活来,谁教她天生泪腺发达?为了避免自己被过量的眼泪淹死,她大都是拒看悲剧。
暗黑的包厢里有舒适的沙发座椅、柔软的抱枕,还有免费奉送的冷热饮,至于看电影必备的爆米花则摆在包厢外,借顾客自由取用。
夜遥取了一小盆爆米花,一枚一枚咬着,风间给她选了一支法国片,片名是“骗子”。这支片子倒是挺好看的,节奏明快色彩鲜明,打翻她对法国片沉闷冗长的刻板印象。
只是不知怎地,也许是累了,片子连三分之一都还没看完,她就抱着那盆爆米花向周公报到去了。连风间雾进来替她盖上薄外套,并且盯着她的睡容沉思一事,她都不知觉。
当然她也就更不知道,他为她选这支片的真正理由了。
“希望你够慧黠,别让狡诈的爱情骗子陷你于泥沼之中。”风间雾轻轻将门合上,留给夜遥一室的静谧。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