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淡笑而默然,于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英雄又怎么会是长孙倾心以对人呢,在错的时间,即使遇见对的人,终究还是一场悲剧。
李世民不安地看着若水的笑容,三分怜,五分爱,还有两分却是淡然。他想看见的不是这样的她,哭,笑,惊,怒,他只想见到一个在自己面前纯粹澈然的女子。她被元吉抱在怀中是那哭泣的笑容,她从武德殿回来后那夜神色迷离的热情,记忆所及,她所有曾经有过的情感的肆意都是因为元吉,而不是他。
“若水,你……”李世民突然止住了声音,轻轻地将手从若水的身上收回,声音沙哑道:“若水,给我时间,让我可以真正忘了那段过去……”说完,几乎是逃脱似地转身离去。
时间?呵呵,若水的嘴角扬起一丝酸楚的笑容来,谁又来给我时间呢?他犹疑的眼神,闪避的话语,这所有的一切,原来还是自己想得太天真了,一个身为男人的皇帝又如何能轻易的容忍皇后或有或无的过去呢?自己是输给了呢?老天?过去?还是爱情?
躺在榻上,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接踵而来,勉强地撑起身子,伸出手取来茶水,只听见一声脆响,杯子从她的手中滑下。
“小姐,怎么了?”广月和淡云几乎从门外跑了进来,顿时被若水虚弱的样子给惊骇到了,陛下离去时,她们以为小姐需要安静,便不敢贸然出声,可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
淡云见状,转身便要去宣御医,却听见若水断断续续却坚定的声音,“站住,谁也不准出去,扶我躺着,再倒一杯热茶来。”
“小姐,你这个样子,如何能不叫御医。”淡云焦急地说道。
若水只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艰难,耳边淡云她们的说话声也渐渐的模糊了起来,最后的一丝意识便停留在门外似乎又冲进来一个人影,会是谁呢?这个时候。
似乎在黑暗中沉睡了许久,慢慢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承乾焦急的脸庞。
“娘,你整整昏了三日了。”承乾绝望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希冀的光彩,从边上端起一碗汤药,“来,娘,先把药喝下去。”
若水摇了摇头,缓缓地想要坐起,承乾见了,立刻将母亲扶起,“娘,你觉得怎么样?”
“给我杯水。”若水觉得嗓子如同火烧过一样,又干又痛,“承乾,你怎么在这儿?”
承乾心有余悸道:“那日,我恰好来您这儿,却撞见您昏过去的样子,娘,我去把爹叫来吧,他在这儿足足守了两日多,方才才被贵妃娘娘硬劝去休息的。”
“承乾,去把你舅舅,明瑶,还有清雀唤来。”若水气喘吁吁的说道。
“娘,您在瞎说什么呢。等到您病好了,再见他们也不迟啊。”
“去,快去!”若水紧紧抓住承乾的手臂,眼神中的那丝决然让承乾不得不应下声来。
承乾的脚步有些踉跄地出了内室,“广月姑姑。”他声音中强忍着悲痛把把若水的意思带给了她,接着踌躇了一会儿,便转身对立在另一边的淡云轻声道:“淡云姑姑,去告诉父皇母后醒了。”
若水隐约听见了承乾声音,欣慰的一笑,其实从年初开始,喘症越来越频繁的发作便让自己明白,也许这个身子也快要走到尽头了。可她却一直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命运是可以改变的,如今,请一切归于其原本该结束的地方吧,最后,再看一眼心爱的儿女,多年来相依为命的哥哥,还有……
“若水,你醒过来了!”李世民才回了甘露殿一会儿,可心里却越发的不安,于是又转了回来,却在快到的时候遇见了淡云。
若水怔怔地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半晌无语。在一边的承乾跪在榻边,哭道:“爹,医药备尽,尊体不瘳,儿子请奏赦囚徒,并度人入道,冀蒙福助。”
李世民温柔的握住若水的手,“好,承乾说得对,我这就拟旨。”
若水涩然一笑,原来真的是到了这一天了,“二哥,生死有命,非人力所加,更何况唯信则灵,我素来不信那些,即使做了,又有何用?”
李世民满腹的话语堵在喉咙口,却说不出来,如果早知道那天若水病得那么厉害,自己又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来,更如何会离开!
这时,明瑶他们也一脸悲戚地跑了进来。
若水缓过一阵气来,目光慢慢的扫过承乾,明瑶,清雀,还有长孙无忌,“广月,去把末子和兕子抱来吧。”
明瑶闻言,立刻失声痛哭起来,清雀紧紧握着妹妹的手,强忍着悲伤。
等到两个还不知事的孩子也被带了过来,若水对这一众人开口说道:“承乾,清雀,明瑶,你们三个年纪相仿,一定要相互扶持,照顾好末子和兕子,明白么?”
才说了一句话,若水又粗喘了起来,“哥哥……我把承乾交给你了,替……我在一边看着他,保护他,好么?”
长孙无忌看着从小疼爱的妹妹此时仿佛知道大限将至一样,泪水止不住地流淌下来,“御医,为什么御医不在?”
承乾怆然道:“舅舅,娘昏了三日,醒来时,连汤药也不愿再喝了。”
“哥哥,答应我,一定要保住承乾。”若水觉得自己的力气在一点点地流失中。
长孙无忌此刻并不明白若水话中的深意,潸然泪下道:“观音婢,哥哥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