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明,瑶,取其光明洁白之意,她要自己的女儿即使出生在这个世间最尊贵的家族也不必活的循规蹈矩,步步为营,瑶儿,你只要像自己就足够了。
接下来的日子,李世民一次次的发现,原来那个贤惠端庄的妻子也会有着不为自己所知的生动与活泼,而这一切却只会在面对女儿时才会毫无保留的显现,渐渐的,为了若水那个陌生的一面,他渐渐只习惯于流连在妻子的院落,贪看那明媚的笑容,偶尔的嗔怪。
长孙不是不懂得那些妾室们越来越频繁的请安,脸上若有若无的哀怨,甚至话语中似真似假的嫉妒,可她依旧微笑一如往常,正如李世民或许流连于自己微露的内里,她也同样着迷的看着丈夫与女儿那温馨的每一刻,看着女儿在父亲的身上手舞足蹈,在父母身边一天天的长大,长孙几乎以为若是现在的所有可以持续下去的话,她对丈夫或许会生出一种不同于过去的情感来,不是爱情,也不是亲情,也许会是一种相携一生的默契和扶持吧。
可李世民毕竟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可是,如果他只是一个可以满足于妻儿相亲的丈夫与父亲,自己也可能不会嫁给她,不是么?长孙淡笑着将手中宾客的名单复又查看了一遍,这才递给广月道,“发帖子的时候可千万不能遗漏了。”
广月小心的接过,只见边上的明霞将茶水递上道,“小姐,秦王不免也太急了些吧,不是听说就要出征了嘛,怎么还见缝插针的要把人家燕家小姐娶进门呢?”
长孙头也不抬,口中略略有些责备的意思,“明霞,军国大事,以后千万不能到处乱说,知道了么?”
明霞诺诺称是,接着又听见小姐说,“燕家的女儿虽然才年方十三,可早已是名满长安的才女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
“什么名满长安。”明霞嘟着嘴道,“哪有我们小姐……”
长孙无奈的摇了摇头,“你也知道我从不在乎那些,还做什么这般忿忿不平呢?”
待明霞与广月都离开后,长孙的身子轻轻的向后倚去,虽然不在乎,可依旧会累啊。当那些如花似玉的女子们在自己的眼中,也只是和王府中的其他事物一样的时候,她的心中慢慢的就会变得有些悲哀,过去,真得再也无法回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淡云轻轻的走了进来,手中捏着一张薄纸,递给长孙道,“小姐,这是……”
她犹豫了一下,只见小姐的目光似喜非喜地落在纸上,心中忽然一阵抽痛。
长孙默然地接过,只看了一眼便放在烛火上烧去了,“淡云,你见到他了?”
淡云跪在长孙的身边,“是齐王来看望世子时留下的。”
“他很喜欢承乾?”长孙的声音里似乎有些意外,没等淡云回答,她复又有些自嘲道,“最近……我兴许是有些累了。”
淡云默不作声,过了一会儿,忍不住道,“小姐,你真的会去么?”
长孙看了看摇曳的烛焰,“下去吧,淡云。”
淡云无奈地叹息,依然轻声地退下,这样的小姐,与方才见过的齐王一样,沉默中却透着淡淡的悲哀,只不过在齐王的眼中,除了悲哀还有的便是独孤一掷的绝望。
秦王迎娶新妇,府中的女人们坐在王妃的院落中,笑颜开展,扯着听来的趣事。隔天便是喜庆的日子,阴茉儿贝齿轻咬,看着神态娴静长孙生生的说不出一句刻薄的话来,她的目光宛若临水照花一般,澈然而静谧。
后来,长孙试图再回忆起那一夜的所有,却发现脑海中留下的仅仅是一片片破碎的残章,勉强串起,也不知是悲还是恨。
元吉那一声声怒心的质问,自己没有理智的软弱,还有……还有酒醉的丈夫不明所以的……
那一天清晨,李世民费力地睁开眼,只觉得头痛欲裂,耳边传来若水熟悉的声音……若水?他皱紧了眉头,昨夜自己不是该在语霏那儿的么?
“二哥,喝口浓茶解解酒吧。”长孙的声音听不出一丝的异样,平静地毫无波澜。
李世民仍然皱着眉,喝了口茶,抬眼问道,“若水,我怎么在这儿?”
长孙的身子微微一颤,却依然微笑道,“你昨夜真的是喝多了呢,竟然迷迷糊糊地来了我这儿,倒在榻上便睡着了,燕妹妹那边,我已经亲自去解释过了,二哥不必担心。”
李世民苦笑了下,心中还有些不相信,看着身上完整的喜服,踌躇的问道,“若水,我昨夜没对你……”
“二哥。”若水的神色似乎有些羞涩,“你都睡熟……”
李世民微微放下心来,将杯中的茶水饮尽,起身道,“那我先去新房那边瞧瞧,过会儿,语霏还要给你奉茶呢。”
望着丈夫离去的身影,若水袖中握紧的双手终于松了开来,整个人仿佛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跌坐到了身后的软榻上。
“小姐!”刚进门的淡云惊唤道,连忙放下手中的早膳扶着长孙,“小姐,要不要去唤大夫来。”
长孙无力的摆了摆手,衣袖垂下,手臂上一片青紫映入淡云的眼帘。
“小姐,这是……谁敢……”淡云骇然问道。
长孙虚弱的声音里透着旁人不敢抗拒的坚定,“没有谁,淡云,方才你什么也没有看见,明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