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扶着明睿离开,又命明孟元陪计延宗去吃酒,计延宗招呼着明雪霁,低声道:“我们今天待久一点,到晚上再走,防着他们做手脚。”
原来还要防着这个。明雪霁到这时候,才模糊明白方才他和赵氏对话的机锋,慢慢往水榭走着,觉得累,还有愤怒争执后的疲惫,可心里是安稳的,她已经走出了第一步,她不会回头。
“姐,”明孟元凑过来,放慢着步子,与前面计延宗拉开距离,“娘的嫁妆单子前几天我见过,在父亲手里,我还看见上面写着娘有一百零八件嫁妆。”
“什么?”明雪霁吃了一惊,“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
明孟元低着头:“凡事总要从长计议,你已经跟父亲撕破了脸,我要是也这么着,许多事就没法办了。从今后你只管出头跟父亲要,我在背后悄悄帮你,咱们姐弟齐心,肯定能拿回娘留给咱们的东西。”
所以他是想把她当枪使,自己躲在后面与明睿父慈子孝,如果她能要回来,他坐享其成,如果她要不回来,他也不会得罪明睿。她这个弟弟,真的越来越像明家人了。明雪霁停住步子:“过来之前我去了趟茶叶铺子,明孟元,铺子里把次等的茶饼充作龙茶,还用夏茶秋茶冒充明前紫笋,这些事你知道吗?”
她突然叫他的姓名,明孟元有点不习惯,皱了皱眉:“生意上的事你又不懂,问这个做什么?”
看来,他是明知故犯了。明雪霁压抑着心底的失望和愤怒:“娘一直教我们要堂堂正正做人,公平正道做生意,你都忘了吗?娘留下的铺子,你就这么糟蹋?”
“生意上的事你又不懂,我如今有多难,你也不懂。”明孟元吐一口气,“铺子交到我手里就已经千疮百孔,连着亏了一两年,从前的供货商都不干了,如今新找的进价极贵又没有好货,况且以次充好的事谁家不做?别说拿凤茶充作龙茶的,哪怕拿四五级的茶饼当龙茶卖的都有,我也不算过分,饶是这样,父亲还嫌我挣得少,动不动就骂。”
所以为了钱,为了讨好明睿,就可以肆意践踏母亲的心血,违背母亲的教诲?明雪霁喉头哽着,停住步子。
明孟元询问地看她:“怎么了?”
明雪霁看着他,半晌,摇了摇头。
她不会再对他抱任何希望,他不在乎母亲的心血,那么她来,无论多难,她一定会守好母亲的一切。
正房里。
大夫在给明睿正骨,咔咔的骨头响,明睿一声声惨叫,明素心掉着眼泪守在边上,又被赵氏拉进里间,咬牙切齿说道:“想不到大丫头死了一回,刁钻了这许多!今儿你爹吃了大亏,延宗也不向着你,你太老实,不是大丫头的对手,我让阿单跟你回去,从今往后在计家该怎么办你就听阿单的,她会想办法对付大丫头和计家那俩死老太婆,你只管做一件事。”
阿单是赵氏的陪房媳妇,极精明厉害的人,明素心稍稍安心:“我做什么?”
“圆房。”赵氏盯着她,“抓住延宗的心,再给他生个孩子,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求也好哄也好,这几天必须圆房!”
明素心涨红了脸:“这种事哪有我上赶着求他哄他的?我做不来!”
“做不来也得做,”赵氏叹口气,“都怪我,从前把你养得太娇了,想着你聪明伶俐就没怎么教你这些心机手段,让你吃了大亏!你记清楚了,男人才是当家做主的,不管你做大做小,只要抓住男人的心,让他离不开你,怎么都能翻盘!眼前就有例子,你看我当年进门时如何,邵英如何,如今我如何,邵英又如何?”
明素心极少听她说邵家的事,不由得好奇:“娘,邵英真的是明媒正娶,带着嫁妆过来的吗?”
赵氏轻嗤一声:“是不是的,还不是你爹一句话,你记清楚了,这就是抓住男人的好处!”
眼看明素心似信不信,赵氏叹口气,拍拍她的手:“圆房,记住,一定要圆房!”
这天计延宗果然在明家整整消磨了一天,直到日暮后才往家走,明雪霁坐着轿子跟在后面,窗帘被风吹起一角,瞥见不远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不紧不慢,始终跟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