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头意味深长的打量她,她一接触到我的视线,立刻就躲闪了开去。
我之所以这样做,一方面是因为正面的提问罗进已经试过了。另外一个方面,就是有一个重要的问题一直困绕着我:这个孩子,一定就是云谨的吗?如果不是呢?
“吃点吧。”我说:“就算不为了你,也为了孩子。”
她只是凄然一笑:“他……不是不要这孩子么?”
不要这孩子?我不禁一愣,随即又笑了:“他怎么会真的不要?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他让我告诉你,让你保重身体,等你出来,要光明正大的娶你。”
她很不屑的斜了我一眼,“光明正大?”
我愣了一下,这话有问题吗?
“光明正大?”她喃喃的重复了一遍,神情恍惚的冲着我一笑:“光明正大的做小老婆?!她们又能容得下我了?”
说完就回过身去,再也不肯看我一眼了。
她的话里有些内容超出了我的预料,一时间我不能够完全理出头绪来。正想再套套她的话,她却冷冰冰的开口了:“你回去吧。”
还真看不出来,这个只比我大两岁的丫头拒绝起人来竟然这么有气势,堵得我也说不出话来,只好灰溜溜的退了出去。
一走到阳光下,我立刻无比舒展的深呼吸。然后就看到了罗进,他还在外面等着我。他看了看我的脸色,小心的问:“问出来了?”
我点点头,想了想,又摇摇头。罗进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我问他:“喜画能接触到的男人,有几个是有妻妾的?”
罗进想了想:“除了云府的大少爷云辽,商铺里的一些管事有时候也会到二少爷的书房去。具体的人选,我还得再理一理。”
我看看女牢阴森森的入口,转头盯着罗进的眼睛说:“我对这案子有感觉了。我觉得……有把握可以撬开喜画的嘴。”
那天晚上我就留在刑部衙门,罗进专门给我准备了一间简单的睡房。因为老爹不放心,所以福嫂就过来陪着我一起住。
桌子上蜡烛还亮着,厚厚的一叠供词都堆在桌子上。我忽然觉得脑子里有点乱。看完了一遍之后总觉得里面有一个什么漏洞,但是偏偏又抓不住它,不禁有些烦躁起来。
起身在屋里来回踱了两步,又拿湿毛巾擦了把脸。
福嫂已经睡着了,她的睡容十分的安详,看得她熟睡的样子,我也不知不觉平静了下来。走过去替她把蚊帐掖紧,继续坐回到书桌旁边去看供词。
云府的老太太:当天因为身体不舒服,很早就睡了。同一间房里有四五个丫鬟做伴,也就是说有四五个丫鬟作证。同时,这四五个丫鬟也可以互相作证;
云辽和曹氏:云辽当晚宿在曹氏的住处,据说很早就睡了。没有丫鬟在一旁伺候,也就是说,除了他们彼此,没有人可以给他们作证;
云辽的妾孙氏:和两个丫鬟在自己房里绣花,三个人可以互相作证;
云辽的妾胡氏:在小厨房和厨娘一起学着炖补汤;她房中的两个丫鬟也在旁边,可以相互作证;
管家:巡夜之后,和两三个守夜的家丁在大门旁边的耳房里,三个人可以互相作证;入夜后没有人出入云府,也没有听到什么异样的声音;
……
……
我放下手里的这一叠供词,脑海里又闪过喜画哀怨的眼睛,和那一句用十分不屑和不相信的语气反问我的话:“光明正大的做小老婆?!她们又能容得下我了?”
难怪说人不可貌相,看她的外表绝对不象是这么烈性的人。那么,他究竟是谁?怎么才能让她心甘情愿的说出来呢?
窗外繁星满天,我却一点睡意也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晚的缘故,牢房里污浊的气息显得越发浓重。
火把的光闪烁不定的,把我和牢头的身影都拉得很长,可以看到过道两侧的栏杆后面,横七竖八的身体和凌乱的头发。在这样诡异的光线里看去,她们简直不象是有生命的身体。
这样的想法让我感到有些害怕,不由自主的开始有点后悔自己这个夜探的决定。
喜画果然还没有睡,桌子上的点心原封未动的摆着。看到我们似乎也没有多少惊讶的神色。牢头把火把固定在墙上,叮嘱了我两句,自己就转身出去了。
我隔着栏杆,坐在一张破凳子上。这破凳子要比牢里的凳子高一些,加上我的身高要比一般同龄的女孩子更高一些,因此坐在这里,感觉气势上要压过她了……
“这个时候能让你进来,”她忽然开口了:“他想必是花了不少银子吧。”
我笑了笑:“你的话说的不明白,我回去就这么回复他,他当然不满意了。”
喜画象木偶一样坐在白天的那个位子上,好象连姿势都没有变似的,只有眼神里透着疲惫:“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还有什么好说的?该说的不是都说了么?”
“他说……让你保重身体,你这样不吃不睡,孩子……”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她忍无可忍的打断了:“他当初若是说这样的话,二爷又怎么会发那么大的脾气?现在说,还有什么用?二爷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