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仰头向上看去,繁茂的枝头果然筑有一只不大的鸟巢。
“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她不咸不淡的态度让当归更火大。
“你把它放上去不就好了,这么小的鸟在你手里会死的。”阿依平声说。
话音刚落,当归已脸涨红地低下头,支吾了半晌,小声说:
“我……我不会爬树……”
阿依惊愕地上下打量他,良久:“原来你是姑娘家。”
“才不是!我是男人不会爬树很奇怪吗?我就是怕高不行吗?”当归表情激烈地怒吼。
阿依眨眨眼,看了看树枝,又看了看余怒未平的当归手中的雏鸟,忽然一言不发地掖起裙摆,在他错愕的目光里接过幼鸟,抱着树干灵巧地向上爬,很快便爬到树顶,小心地坐在枝头,探长身子将雏鸟放回鸟巢,又顺着树干溜下来。溜到一半时,忽然,一只乌亮的大甲虫从远处飞来,扑棱棱地落在她白皙的手背上。
心脏骤停,虫子没咬她,然她却下意识松了手!
当归妈呀一声,直接捂住眼睛。
阿依感受着衣袂飘飘,呆呆地眨了眨眼,接着慢半拍抱住脑袋闭上眼睛,并没有多害怕,这个高度是死不了人的,顶多疼上几天。
咚!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也没有体验到地面的坚硬,似有若无的兰香萦绕在周围,很是熟悉,她迷茫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美无俦的脸。
“先生!”她这才惊慌起来,忙从他怀里跳下来,急迫地问,“先生你不要紧吧?”有没有被砸伤,她会不会被开除之类的。
“你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吧。”他无奈一指她的衣袖。
刚补好的衣袖又破了,更糟的是还被血染脏了。
“真是!你是猴子吗?”秦泊南坐在溪畔的石头上,给阿依擦伤的小臂内侧上药,斥责。
“先生,你见过猴子吗?”阿依好奇反问。
太阳穴开始抽痛,秦泊南严肃地教育:“解颐,以后不许再爬树。”
阿依迷茫了半天,说:“先生,别再用那个名字叫我了,我都不知道你是在叫我。”
“习惯就好了,我每次叫你‘解颐’就是希望你笑的意思,也许听的时间久了,你就可以笑出来了。”他很乐观地道。
“才不会!”
“解颐,不会笑是一种病。”他认真地对她说。
阿依一愣,心忽然下沉,忧郁了几分。
夜深人静。
连守夜的人都睡着了,阿依却仍旧坐在篝火旁借着光线专注地默诵医书。忽然,有冰凉之物贴上她的脸颊,她唬了一跳,忙退开,惊慌地望过去,映入眼帘的却是秦泊南的笑颜。
“这么黑看书眼睛会坏掉。”他笑眯眯地说。
第二十四章 帝都
“先生!”阿依惊叫了句,忙又压低声音。每次露宿时秦泊南都会将她独自留在马车内,自己不见踪影,听说是进山采药去了。开始时她还有些担心,但每次第二天一大早总能看见他平安归来,久而久之她也就习惯了。
“都这么晚了,我还以为你睡下了。”秦泊南坐在她身旁,怕惊扰了其他人,压低声音轻笑着说。
“我还想再多看看。”阿依低头盯着手里的医书。
“《脉经》读完了?”秦泊南望着她手里又换了一本新的医书,眉一扬,直到现在他依旧对她天生的一目十行感到有些惊讶。
“是。”阿依认真点头。
秦泊南唇边笑容微敛,望着她,表情严肃起来,顿了顿,微笑着道:“背一下‘平三关阴阳二十四气脉第一’给我听听。”
“是。‘左手关前寸口阳绝者,无小肠脉也。苦脐痹,小腹中有疝瘕,王月即冷上抢心。刺手心主经,治阴。心主在掌后横理中……”她滔滔不绝,一字不漏地背诵,仿佛整篇书已经完全印刻进她的脑子里一样。
过目不忘来自于天赋,这种令人羡慕的才能无论后天再怎样努力,也无法与先天便拥有这项技能的人相比。优秀的记忆能力是医者的必备条件之一,若阿依是男子,拥有这项技能的她必前途无量;可她偏偏是女子,这样变数就大了,就像……
“先生,背完了。”阿依望着秦泊南罕见地发怔,轻声说。
事实上秦泊南并没有发怔,他只是一边听她背诵一边陷入思考,顿了顿,启口:
“脉有三部,阴阳相乘。荣卫气血,而行人躬……”
“呼吸出入,上下于中,因息游布,津液流通……”阿依一刻未停地接续下去,直到将一整篇《仲景论脉》背诵完毕,用一双在篝火的映衬下越发显得乌黑明亮的杏眼望着他,等待他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