帖木和筹谋已久的夜袭再次失败,锥心泣血,两眼如刀,恨不得就地斩杀墨虎。
墨虎对他早就恨得牙根直痒痒了,尤其是自己之前的那一箭之仇,再加上这个帖木和竟然胆大包天往他的兵营里安插探子,导致他不得不忍痛斩杀那两个年轻有为的青年,更何况自己的宝贝儿子又因为越夏国的刺杀坠崖,差一点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有几十年了,他当真是越看帖木和越不顺眼。
新仇旧恨加嫌恶厌弃添在了一起,就在帖木和眼见大势已去,干脆拉过身旁的心腹作为肉盾,浑身浴血,拼死突围的时候,墨虎从马上的箭筒里抽出一支沾了蛇毒的黑色羽箭,于火光电石中对准了帖木和的喉头,嗖地射出去!
帖木和大惊失色,一张歪瓜裂枣似的脸青中发白,惊悸地瞪圆了眼睛,慌忙想要躲闪,然而墨虎迅如闪电猛若惊雷的箭法又岂是能轻易躲过的,在他还没来得及拉过人盾替他挡箭时,一柄锋利的羽箭被他眼看着没入咽喉,只听扑哧一声脆响,漆黑的血喷溅了些许。在他眼前飞过!
帖木和怒目圆睁,周围厮杀声叫喊声一片,他却什么也没有听到。他唯一能听到的只有他的鲜血加速流动仿佛即将沸腾的声音,与那与沸腾的血液截然相反的,心脏逐渐慢下来的咚咚声。
帖木和身子一歪,如一捆柴禾直挺挺地**马下,他微微凸起的眼球还在不甘心地瞪着,瞪着墨虎所在的方向,再无声息。死不瞑目!
越夏国的一代猛将就此陨落!
越夏国因为被大齐国杀了个措手不及,之前本就军心散乱。现在又见主将被敌方大将一箭射穿,越发惊骇恐慌。许多人也不敢再打,丢盔弃甲,四散逃命。却被墨虎的军队尽数围剿。
不是没有想投降的,但越夏国王室与大齐国皇室虽然一直维持着三年一小打五年一大打的表面上和平,越夏国的军队和大齐国的军队却是死了爹娘般地势不两立。无论是墨虎还是帖木和都不收降兵俘虏,因此越夏国的残余部队也省去了要不要投降的纠结,要么奋力突围要么仓皇逃跑要么等待被斩杀,反正不管选择哪一条路,最后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天大亮时,越夏国剩余的大军如被单方面屠杀般尽数被斩杀。黄石谷内哀鸿遍野,白骨森森,血流成河。
墨虎随即率领大军进攻邕城。攻打驻守在邕城的越夏国后续部队。
冲锋陷阵的大部分士兵已经被大齐国屠杀,帖木和也已经被墨虎射死,越夏国战败是板上钉钉的事实。然而令众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帖木和手下的副将术阔哲竟然也是一员猛将,且比帖木和还要疯狂。眼看着越夏国大势已去,之前又听说了自己的将军竟然惨死在墨虎之手。这术阔哲早年跟随帖木和征战杀场,知道就是因为大齐国有墨虎在。所以越夏国每一次出兵不管开头多么顺利,只要墨虎来应战,保准败退,这也导致了这些年来越夏国始被困守在长城之外,日夜与大漠为伴,受尽风沙的侵蚀,也受尽了大齐国的嘲笑盘剥与羞辱。
术阔哲对墨虎同样憎恨,且因为帖木和竟然在这一次又惨死于墨虎之手,新帐旧账一起算,术阔哲杀红了眼,竟然连自己的命和手下将士们的命全不要了。他是个武夫,没有帖木和善于算计的头脑,他只要杀戮,即使越夏国大势已去,他却仍旧不肯撤退,他誓要那全城与墨虎一道同归于尽!
敌方的副将是一个嗜血的战争疯子,这一场仗相当惨烈,连墨虎战到最后都不得不皱眉,术阔哲同归于尽时的战斗力实在是太强大,他甚至比帖木和还要强大。
一场本来胜券在握的结尾战竟然拉长到了一天**,无数将士惨死,尸横遍野,满目疮痍。
又一个破晓过后,墨虎终于领兵将术阔哲与他剩余的几十人轻骑队斩杀于邕城的西城门下,一场持续了近一年的战事终于接近尾声,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清理战场,等着越夏国的使节过来上贡签条约以及送女人来和亲了。
持续了数日的惨烈战争使医帐内分外忙碌,即使墨砚带领运粮队抵达前线时,顺便带过来了许多军医,然而人手仍旧不够用。
战事持续了多久,军医们就在军帐里站了多久。直到前方战事大捷的消息传来,明明应该立马便欢呼雀跃的场面,受了伤正在将养的士兵们倒是挺欢呼雀跃的,帐内帐外的军医药童们却全都木着一张脸,呆滞着一双也不知道多久没有合闭,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眸,眼袋发青,眼眶发黑,一个个走起路来跟飘摇的幽灵一样。
大捷之后医帐内依旧忙碌,大多数伤情已经稳定的伤员开始被陆续移往邕城,亦有紫苏带领几位大夫前往邕城去接治在最后一场攻城战中受伤的士兵。
秦泊南每一次都是垫后的,因为伤兵人数太多,即使是不致命的伤,往往也会因为拖延太久而渐渐恶化,秦泊南和阿依现在联手接治的正是那最后一批人。
却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有人先找过来了,墨虎的副将也就是邱鹤的父亲邱归竟然亲自前来,这个五大三粗,看上去便沉默寡言、谋略极深的汉子此刻竟然两眼通红,似还含着泪水,他来央求秦泊南救救他儿子。
阿依和秦泊南俱是一愣。
原来就在不久前,当邱鹤带领前锋营的人在邕城外拦截另一队企图趁乱冲出长城逃回越夏国的残余败兵时,被敌方的左将军一刀刺穿腹部,虽然最后那个左将军还是被邱鹤一刀斩杀落马,但邱鹤在回程的路上却重伤昏迷,生死未卜。
紫苏和石冉青都已经看过了,用了许多止血散都不管用,伤口太深无法进行缝合,还说恐怕是内脏已经破裂,救不得了。紫苏则私下里对邱归说,让他过来找秦泊南和阿依。
邱归先前已经急得六神无主,他的年纪比墨虎小不了几岁,却只有邱鹤这一个儿子,算是老来得子。想着自己一把年纪了,好不容易能有个出类拔萃的儿子,现在却要在战事即将结束时陨落,心里那个难受。家中老妻老母爱儿成痴,当初了为了上战场的事家里差点闹翻了天,邱归老泪纵横。紫苏的话如醍醐灌顶,老副将便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求助秦泊南。
秦泊南和邱归因为墨虎的缘故双方还算熟识,没想到战事刚刚大捷邱鹤竟然遭遇如此横祸,皱了皱眉,他答应过去先看看,没有看到具体伤情,他也不敢保证能不能治疗。
也没坐马车,为了赶时间直接拉了马来,阿依亦把她的春葱从马棚里拽了出来。小赤也要跟,顺着阿依的裤脚再次爬上来,盘在她的身上。
作为一匹马,春葱应该很怕毒蛇才对,然而春葱偏偏与别的马不一样,它是一匹反应十分迟钝的马,直到阿依已经跟着秦泊南纵马进城,来到墨虎暂时落脚的知府衙门,阿依都下了马了,春葱这才从发呆中回过神来,一眼看见阿依肩膀上的小赤,哇呀呀一声嘶鸣,转身撂蹄子逃开了。
阿依的嘴角狠狠一抽,这马怎么一惊一乍的!
邱归在前方引路,秦泊南匆匆地走在后面,阿依背着药箱小跑着跟上去,几个人过了仪门来到一座不大的庭院,院子里,墨虎、墨矾、韩辰、乐正枫还有好些个前锋营的人都在,一群汉子通红着眼睛不发一言,韩辰更是小绵羊似的泪眼汪汪的。
秦泊南也没有过多叙话便进了正房,阿依在院子里扔下小赤,刚要跟进去,却被墨矾一把拉住胳膊。墨矾亦通红着一双眼睛,此时青得憔悴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高傲和得意洋洋,他抓着阿依的手腕沉声对她说:
“女人,你一定要把邱大哥救活了,不然我跟你没完。”
他的心意是好的,这话却不怎么中听。
墨虎直接提着墨矾的衣服领子把他拎回来,阿依也没计较,背着药箱进入正房。
邱鹤躺在一张**上,面色惨白如纸,仍在昏迷中,他的身上还穿着软甲,左侧腰部血肉模糊。
秦泊南和阿依围在他身旁仔细地观察了一下伤势,邱归候在一旁,心急如焚地等待着,却见他二人面色凝重,心头一跳,只觉得一阵绝望感排山倒海地袭来,剧烈颤抖的嗓音带着哭腔已然破音:
“济、济世伯,阿鹤他……”
“极有可能是内脏破裂导致内出血。”秦泊南直起腰身,轻声说,顿了顿,淡淡地望向阿依,“你怎么看?”
阿依望了他一眼,凝声说:
“肾脏破裂,内出血,失血过多,极容易引起肾脏周围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