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好多地方都随她,特别是相貌,挺拔俊秀,玉树临风般,但有一点儿不随,凡事不能忍。儿子心地太善良,做事太认真,很多事情不能容忍,这在当今是行不通的。
宁远的客人是清贫而又清高的搞艺术的小兄弟,他们拿不出冲着宁全福来的那些客人的丰厚礼物,但他们有的是真诚,他们和宁远的心灵彼此不设防,话语间也没什么隔阂。一个留马尾长发的人说:
“宁远,我真羡慕你,有一个好老爸,毕了业就有了自己的画室。我呢,只能在街上给人画像糊口。”
马尾长发是这人的形象,也是他给自己起的艺名,他说话的时候,下巴往屏风那边翘了翘。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画画和搞艺术的人爱蓄胡须,留长发,显得与众不同。
宁远没这样做,倒不是他不愿意显得与众不同,他认为留长发太累,与他的追求不相符,留胡须显得脏兮兮的,他也不能接受。
“别提那边!”宁远的眼睛往屏风外边瞥了一下,一丝不屑挂在脸上。屈丽茹过来添水,顺便拉了拉儿子的风衣。
“我的画室是咱们大家的!”宁远的脸恢复了阳光的表情,“全天候对你们开放,来我这儿创作也行,有了得意作品放到我这儿来代卖也行!”
一个光头摇着自己的光头问:“在你这儿开艺术沙龙行不行啊?”
光头的头上没头发,胡子却很浓重。
宁远说:“行啊!太行了!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和咱们艺术沾边儿的事,都可以在这儿搞,赚不赚钱无所谓。”
马尾长发说:“最好别搞成艺术大杂烩!我要是你,就主要卖画,卖自己的画,你也算是小有名气了嘛!现在不少有钱人专门买像你这样的即将成名的中青年画家的原创作品。”
“嗯。”宁远点头,“我也有这个想法,画室主要卖自己的原创作品,名家名作和仿画一概不卖!”
光头说:“恐怕不行。现在是商品社会,就算你不靠赚钱维持画室,可还是赚点儿钱好。艺术也可以作为产业来经营嘛!眼下,有钱有品位的人,或者有钱没品位的人,都愿意买名家名作,没钱没品位的人呢,愿意买仿画。宁远,你的前景虽然被看好,可离成名恐怕还有些时日,光靠卖自己的画肯定赔钱。”
马尾长发说:“嗯!还是光头有脑瓜,现在俗人太多,他们宁愿花几百块钱去吃一顿饭,烫一次发,也不愿意买真东西,装雅的时候也许会名画或者仿画,便宜呀!”
宁远说:“我可不卖仿画,太低俗了!”
光头说:“那你就只能靠你老爸没完没了地给你投钱。”
宁远:“我以后不会再用他的钱了!可能的话,我把他买画室的钱也还给他!”
马尾长发说:“你这个书呆子!你知道你的这个铺面房值多少钱吗?”
宁远摇摇头。他还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爸爸也从没对他提起过。
“你老爸为你想得真是长远。告诉你吧,这儿可是黄金宝地,”马尾长发说话的时候,手指往下往地面戳着,“基本上说,在这儿做什么生意都不会赔。就算赚不了钱,把房子租出去,光吃租金也能养活自己了!”
宁远很吃惊,转向墙根儿的屈丽茹:“妈妈,这房有那么贵?”
屈丽茹笑笑,没回答儿子。
2
宁远被市井声吵醒的时候已快中午了。他知道,爸爸上班,妹妹上学,妈妈昨天晚上说,今天她要去看一个熟人,也不在家。
他从床上爬起来,晃了晃发胀的脑袋,走出自己的房间到了客厅。
爸爸说了,家里客厅和他书房的东西,他看上哪件尽管搬走,只要他的画室能摆得下。
虽然爸爸许多地方让宁远看不惯,但儿子对老子的感情是自然天成的,从小到大,从学业到生活,再到现在的谋生上,爸爸给他提供了能提供的一切,从没让他感到为难过,很多时候都不用他开口,爸爸都主动做了。爸爸有这个能力,一开口,自然有人帮助的。
客厅里那些名贵的石雕、木雕、玉器和瓷器,都是小足球队员们的爸爸妈妈们搬来的,他们的孩子都是足球苗子,可是,没有宁全福,他们孩子的足球生涯可能就会夭折。摆在醒目位置的那座黄灿灿的大钟就是康铁柱的爸爸送的,据说大钟的关键部件是钻石的。
就是送大钟的时候,宁远见了康铁柱,开始宁远还以为他是搬运工,坐下后,才知道他就是想去爸爸的足球俱乐部的康铁柱。当时康铁柱还在足球学校,每天和十三四岁的小足球队员一起踢球,听爸爸说过,他还是足球学校的主力队员。宁远觉得康铁柱的年龄和自己差不多,那张脸看上去好像还比自己大,就是个子矮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