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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远在测谎室备受煎熬的时候,屈丽茹也在窗前挣扎徘徊着。
杀死了丈夫宁全福,终于实现了她埋藏心底多年的一个愿望。
那天,她从外边回到家。通常这个时间,家里是没有别人的,丈夫在单位,儿子在画室,女儿在学校。
可是,她分明听见丈夫宁全福的书房里有动静。她仗着胆子过去,看见了惊心动魄的一幕——儿子端枪瞄准了丈夫宁全福的相框。
她周身的血液都加快了流淌,一个冲动在内心慢慢升腾,膨胀。
确切说,那是一种杀机!她早想像儿子那样端枪瞄准宁全福了。
这种冲动已经不陌生了,她至少有过两次了。
第一次是她怀了女儿的时候,宁全福想把她肚里的女儿踢掉,她要舍命保住那个小生命。
夜里,她的下身流了好多血,看来,孩子保不住了。愤怒之下,她拿起一把水果刀,推开了宁全福的门。
床上的宁全福正打着呼噜。她走到床边,浑身发软,怎么也举不起手里的刀。
第二次,是在乔纳纳失踪的那个夜里。女儿宁静一定要去报案,被宁全福拖进了房。
屈丽茹听见女儿的哭喊变成了惨叫,她却怎么也撞不开女儿的房门,门被从里边插上了。
她拼命拍打房门,在女儿呼喊“妈妈救命”中昏了过去。
醒来后,女儿的房门已经开了,她爬起来冲进去,见女儿像一只被吓傻了的小狗崽儿,小身躯光着,缩在床角发抖。
屈丽茹号叫一声,冲到丈夫房里捶打宁全福,宁全福一抬手,把她挡了一个趔趄。
她跑去厨房,抄起菜刀要把宁全福剁了。宁全福抓起她的手腕轻轻一掐,菜刀就“嘡啷”一声落地。
母女俩哭得昏天黑地。哭罢,屈丽茹要女儿把苦暂且咽进肚子,别对别人说,特别是哥哥。
宁远放下枪匆忙离开后,屈丽茹走到书柜前,看看枪,又看看子弹。拿起那颗子弹,往枪膛里装。
屈丽茹没摆弄过枪弹,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子弹装进枪膛,放了回去,“宁全福,如果你再祸害女儿,我就拿枪打死你!”
没想到,没等到屈丽茹亲自动手,宁全福就被打死了。
她知道是儿子宁远干的,不用问,她也知道。
她倚着窗子,看着街上忙碌的人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切都是自己的过错铸成的啊!
街上一对牵着手行走的母子进入屈丽茹的视线,看得她湿了眼眶。虽然是儿子干的,但责任却是自己的,儿子当时把子弹退了出来,是自己又给装了进去。
丈夫死后,她和儿子、女儿从没正面谈论过案情。她和儿子心照不宣,女儿虽小,可好像也知道是谁打死的爸爸。
宁全福的死,是这个家的福音,以后可以安稳地过日子了。屈丽茹要保护儿子,重新经营这个家。她嘱咐女儿,不要对警察说起家里的矛盾,更不能说子弹的事儿。
为防女儿说走嘴,她从不让女儿单独面对调查案件的刑警。
女儿还小,也听她的话,不多说一句话。
可是儿子就不一样了,不用话语交谈,眼神也能对话。她明白儿子用眼神询问她,“枪里的子弹是怎么回事儿?我那天明明退了出去的。”
她也能感到,儿子猜到是她装的子弹了。但她故意对儿子说:“你爸爸这些年在外得罪了不少人,想杀他的绝不止一两个人。”
她是在告诉儿子,别主动站出去。虽然她心里害怕,可又心存侥幸,宁全福在外的确有仇人,警察不会把矛头对准家里人的。
可是,当警察在外找不到凶手的时候,自然就把眼睛转了回来。儿子这次又被叫去审查,恐怕过不了关了。儿子对子弹的事儿心知肚明,但是儿子是绝不会牵连自己的。
屈丽茹走到自己的衣橱前,打开,选了两件衣服慢慢地穿。不能眼看着这么好的儿子给毁了,到了自己该承担的时候了,去把儿子换回来!
她穿好衣服,又对着镜子仔细梳了梳头,然后出门,向医院走去。
去自首前,她要去看看马尾长发的情况,见到儿子的时候,也好告诉儿子。
屈丽茹进了病房,发现马尾长发的床位空了,她忙问护士,护士的回答是她预料到了的,但她还是吃了一惊。黎明前,马尾长发死了。
屈丽茹正不知所措,马尾长发的妈妈来收拾儿子的遗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