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丈夫赶来了,恶狠狠地骂她,但是,谁也没有说她是虐待孩子。万幸的是,女儿的烫伤经过医生精心的治疗,好像不会留下什么疤痕。幸区警察署的警察们也倾向于把孩子被烫伤的事件作为一次事故来处理,这是女人从警察们的态度上感觉到的。
可是,有一个警察的态度,跟幸区警察署的警察们不一样。他就是出事那天她带孩子来医院时,在她大脑混乱的情况下,问过她许多问题的那个神奈川县警察本部的警察。
这个地区不属于那个叫有泽梁平的警察的管辖范围,女人平静下来以后,有泽没有直接问过她什么问题,只不过幸区警察署的警察讯问时他曾两次在场,用一种极不信任的眼神冷冷地看着她。
&ldo;真的,出事当天我脑子全乱了,自己说了些什么一点儿都不记得了。现在说的才是事实。这是一起事故。&rdo;她说话的时候不敢看穿便衣的有泽,只面对穿警服的幸区警察署的警察,拼命地解释着。叫有泽的警察一句话也没说。
还有一个人不相信女人后来说的话,那就是老年科的护士久坂优希。久坂本来不是小儿科的护士,却好几次到小儿科来,说一些听起来并不是非难却让人觉得很不舒服的话。
例如:&ldo;您有什么烦恼吗?我们医院里有心理咨询机构,要不要跟他们谈谈?&rdo;再如:&ldo;您对孩子的将来也很担心吧,要不要让儿童心理咨询所的人来跟孩子聊聊?您也可以跟妇幼保健所联系,他们随时可以来人。&rdo;并且把儿童心理咨询所和妇幼保健所的电话给了她。
女人很生气‐‐你怀疑我,认为我虐待孩子是吧,我虐待了,怎么了?你能把我怎么样?她妈的!
但是,不能发作,只能忍着。女人强装笑脸对优希说:&ldo;没关系,不要紧的。&rdo;优希走后,女人马上就把优希给她的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条扔进了垃圾桶。
今天下午,女儿终于能开口说话了。经医生许可,两个身穿警服的女警察来找孩子问话。女人和她的丈夫、医生和护士都在场。女人在心里祈祷着,看着自己的女儿。
&ldo;你是怎么烫的?&rdo;女警察向女儿问话了。女儿什么都不说,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女警察换了好几种问法,总之是要了解出事的过程,女儿还是不说话。
女人的丈夫急了:&ldo;理代子!说话!&rdo;女儿使劲儿眨了眨眼睛。
&ldo;是谁把水温调高的?&rdo;女警察又反复地问了几遍。
女儿终于说话了:&ldo;我。&rdo;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ldo;对不起……&rdo;
不只女人,所有在场的人都叹了口气。大家紧张的心情终于松弛下来,放下了悬着的心。一种轻松的气氛弥漫在病室里。
女人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由的产生了这样的期望:说不定女儿真的认为那天是她自己烫的自己,要不就是女儿被突然降临的灾难吓得丧失了记忆,或者颠倒了思路……这么一想,女人也陷入了错觉。
&ldo;我自己的感觉肯定是出了问题。可爱的女儿被烫伤,自己难过得要死,所以才有犯罪感,才认为是自己烫的吧。&rdo;女人正在那里胡思乱想,警察们满意地对女儿点点头:&ldo;好好儿养伤。&rdo;说完跟病室里的人们一一打过招呼,走了。医生和护士也紧跟着出去了。
女人的丈夫说话了:&ldo;是这么回事啊,你也太粗心了!&rdo;丈夫开始数落女人,同样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ldo;女孩子,落下疤痕可怎么得了!&rdo;
女人根本就无视丈夫的存在。丈夫生气了,啪地抽了她一记耳光。
女人瞪着丈夫,低声叫着:&ldo;你杀了我吧!&rdo;病床上的女儿大哭起来。&ldo;怎么了怎么了?&rdo;正好有一个护士从病室前边经过,听到哭声急忙跑进来。只见女人揪着自己的头发,正在愤怒地哇哇大叫。丈夫觉得尴尬,一溜烟儿地从病室里跑出去了。
护士用教训的口吻说:&ldo;嗨,当妈的,这是在孩子面前……&rdo;
&ldo;为什么都……&rdo;女人瞪了护士一眼,刚一开口忽然又不说了。年轻的护士满脸疑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女人跑出病房,来到厕所里,在洗手池边拼命地往额上撩凉水。抬起头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女人在心里自言自语起来。
&ldo;难道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吗?为什么都谴责我?为什么不去谴责那个男人!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女儿拉扯大的。又是担心孩子生病,又是担心孩子的过敏性体质,不仅对孩子吃的东西加倍注意,就连自己吃东西都小心翼翼。为了让女儿保持清洁,不管多累都得及时洗衣服、打扫房间。女儿发烧,自己守在旁边一会儿都不睡。女儿大便干燥,自己用手指一点儿一点儿地往外抠。而那个男人呢,就知道享受。高兴的时候也就是抱着女儿一起洗个澡。不高兴的时候,一点儿都不管。所有的麻烦事都交给我去做,就这样还说是参与了孩子的教育。&rdo;
女儿被烫伤的那天晚上,就是因为女儿说了喜欢爸爸……
女人抱怨着总是回来很晚的丈夫,像往常一样对女儿说:&ldo;理代子讨厌爸爸,对不对?&rdo;
女儿却说:&ldo;我喜欢爸爸,讨厌妈妈。&rdo;女人浑身的血一下子涌到了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