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游廊,当中是穿堂,当地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转过插屏,小小的三间厅,厅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正面五间上房,皆是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台矶之上,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一见他们来了,便忙都笑迎上来,说:“刚才老太太还念呢,可巧就来了。”于是三四人争着打起帘笼,一面听得人回话:“姑太太到了!”
黛玉和墨玉随母亲方进入房时,只见两个面容艳丽的丫头搀着一位鬓发如银的老母迎上来,黛玉便知是他外祖母。贾敏正要行礼拜见时,却被她母亲一把搂入怀中,心肝儿肉叫着大哭起来“你也是个狠心的,多少年都不回来一次,母亲整日的为你牵肠挂肚,生怕你没个兄弟照拂的,会在南边受了欺负……,母亲都怕在进了棺材之前都见不着你了呢,你可是我十月怀胎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啊……”。当下地下侍立之人,无不掩面涕泣。贾敏触景生情,也落下泪来。
一时众人慢慢解劝住了,黛玉、墨玉才拜见了外祖母。贾母自是一番搓揉疼爱,搞得黛玉墨玉苦恼不已。过了好一会儿,贾母才一一指着众人介绍给黛玉、墨玉:“这是你们大舅母;这是你们二舅母;这是你们先珠大哥的媳妇珠大嫂子……”黛玉、墨玉一一拜见过。贾母又说:“请姑娘们来。今日远客才来,可以不必上学去了。”众人答应了一声,便去了两个。
不一会儿,只见三个奶嬷嬷并五六个丫鬟,簇拥着三个姊妹来了。正如曹公所说:“第一个肌肤微丰,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第二个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彩精华,见之忘俗。第三个身量未足,形容尚小。”钗环裙袄,三人都是一样的妆饰。
黛玉、墨玉忙起身迎上来见礼,互相打着招呼。三人也规矩的向贾敏行礼,一番谦让后,大家才归了坐。丫鬟们斟上茶来,贾敏同老夫人说着自己在扬州的生活境况以及黛玉墨玉姐弟的一些基本情况;黛玉也同“三春”姐妹们相互寒暄着,聊着扬州的风土人情,奇闻异事;墨玉也算是功名在身的“男人”了,自然不能和女眷们长久的呆在一处,由小厮领着去拜见舅父们去了。
第十四章 贾府一日
母慈女孝,姐妹和睦,宾客尽欢。房中一派和乐,气氛极为融洽,正当众人说笑时,只听后院中有人爽朗的笑出声来,说道:“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黛玉心中暗忖:“这就是有名的王熙凤了吧?听声音就是一位泼辣、爽利的……”
心下正想着,就见一群媳妇丫鬟们围拥着一个人从后房门进来。这个人打扮与众姑娘不同,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带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双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裉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摘自《红楼梦》】
黛玉见状忙站起来,毕竟在旁人眼中,自己并不知道来者是谁,说不定是哪个长辈呢。贾母笑道:“你不认得他。他是我们这里有名的一个泼皮破落户儿,南省俗谓作‘辣子’,你只叫她‘凤辣子’就是了。”黛玉装作一脸的迷茫,仿佛不知以何称呼,见状众姊妹都忙告诉她说:“这是琏嫂子。”黛玉忙陪笑见礼,甜甜的叫着“琏嫂子”。王熙凤回礼后,边规规矩矩的向贾敏行礼,她也是个自来熟的性子,虽是第一次见到贾敏,却仿佛关系多么亲密似的,一声一个“姑妈”的叫着,听得贾敏喜笑颜开,本来因她是二太太的内侄女还对她有些隔阂,现在一下子好感也增加了不少。
王熙凤转身携着黛玉的手,上下细细打量了一番,拉着她坐下,笑着说:“天下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我今儿才算见了!况且这通身的气派,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孙女儿,竟是个嫡亲的孙女,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口头心头一时不忘。也只有姑妈这样的妙人才能养了妹妹这仙子般的人物……”说着,自己先吃吃的笑了起来。贾敏虽对于这话不是很喜欢,可看到母亲那高兴的摸样,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把那些不满放进心里,面上装作欢喜的样子。
贾母笑道:“你这话确实不错,玉儿确实是好的……”王熙凤听了,忙奉承道:“正是呢!我一见了妹妹,就差点被迷住了呢!”又忙携黛玉之手,问;“妹妹几岁了?可也上过学?在这里就当成自己家,想要什么吃的、什么玩的,只管告诉我;丫头老婆们不好了,也只管告诉我……,好好住下玩几天吧?”
“以后会有机会的,玉儿马上就要选秀了,这丫头都被我和老爷惯坏了,在扬州时整天的疯玩,得好好学学规矩呢,进了宫出了丑可不好……”贾敏若有所指的说道。她刚才跟母亲闲聊时,母亲暗示着想要撮合女儿跟宝玉。宝玉是包衣出身,而玉儿是上三旗旗人先不说,就凭他母亲是那个女人,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像母亲说的那么优秀、不凡,贾敏怎么都不会赞成此事的。
贾母闻言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中闪过不满,虽是一闪而逝,还是被一直关注她的贾敏发觉了。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心里还是有些刺痛,果然母亲最看重的还是贾家,还是她的儿子、孙子们,女子在她眼中只是攀附权贵的工具罢了……!
五感无比敏锐的黛玉,自然发现了外祖母和母亲的心情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变坏了,心中却暗暗的松了口气,要是母亲真把贾家当成自己的家,外祖母又利用母亲的亲情的话,可就糟了,贾家现在已是强弩之末,就算是父亲也无力挽救,说不定还会把林家也牵扯进去呢。现在看来,母亲对贾家并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自己也不用绞尽脑汁的想办法说服母亲了!
当下茶果已撤,贾母命两个老嬷嬷带了贾敏、黛玉去见两个哥哥(母舅)。由于林海也算是衣锦还乡,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更何况还有墨玉这个超级潜力股呢,贾赦贾政自然不敢怠慢,并不是像原著中般避而不见。贾敏对于她的两个哥哥也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他们一个沉迷酒色,对于家人漠不关心,而另一个却遵循礼教,死板不知变通,自然不会亲近身为女子的贾敏了。所以并没有什么亲人相见,抱头痛苦的场景,反而像陌生人般带着虚伪的面具相互寒暄着,看得黛玉、墨玉肝疼,这真是亲兄妹吗?真是令人震撼的场景呢!
趁着贾敏和她的哥哥们寒暄着,王夫人拉着黛玉一脸慈爱的道:“舅母看着玉儿就是个好的,只是有一句话嘱咐你,你三个姊妹倒都极好,以后多多交往的好。但我不放心的最是一件,我有一个孽根祸胎,是家里的‘混世魔王’,今日因庙里还愿去了,尚未回来,晚间你看见便知了。你只以后不要睬他,你这些姊妹都不敢沾惹他的。”
黛玉一听便知道王夫人是不想她跟贾宝玉有任何牵扯的了。原著中的林黛玉是一个体弱多病且无兄弟照拂的女子便也罢了,可如今自己的条件不可谓不好,她怎么还是如此的想法呢?难道她以为她的宝玉是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凤凰蛋呢,谁都会对他倾心?真是搞不懂,该说她作为母亲对于自己儿子太自信呢,还是该说她太脑残呢?
“谢谢二舅母提醒,玉儿会注意的。表哥可是学业有成吧,玉儿可要提醒弟弟以后多多与表哥探讨学问呢,弟弟也只是中个谢元而已,就不知天高地厚了,时常受阿玛教训呢,可得让他知道什么事‘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黛玉状似天真的说着,满意的看着王夫人渐渐铁青了脸,慈爱的笑容险些挂不住了。哼,让你嫌弃我,你以为自己是谁呢,姑奶奶还看不上你家儿子呢!还嫌弃我!!!
第十五章 初见贾宝玉
正说着,就见一个丫鬟来回道:“老太太那里传晚饭了。”王夫人连忙收了脸上虚伪的笑容,一派端庄的走到贾敏他们跟前,对着贾政道:“老太太那边传晚饭了,妹妹侄子们也很该饿了,以后见面的机会多得是,还是先让妹妹用膳吧……”“是极是极……”贾政贾赦连忙称是。
王夫人便领着贾敏、黛玉穿过一个东西穿堂,那便是贾母的后院了。于是,进入后房门,已经有不少人在那儿伺候着了,见王夫人一行来了,才开始安设桌椅。贾珠的妻子李氏捧饭,王熙凤执筷,王夫人进羹。贾母正面榻上独坐,两边六张空椅,熙凤连忙请贾敏、黛玉、墨玉在左边第一二三张椅上坐了,黛玉、墨玉推让着不肯坐下,就算自己是客人,可也得考虑着长辈们的……
贾母笑着对黛玉、墨玉说道:“你们舅母、嫂子们不在这里吃饭。你们都是客人,原本就应该如此坐的。”黛玉、墨玉才告了座,坐下了。贾母命王夫人坐了。迎春姊妹三个告了座才上来。
旁边丫鬟执着拂尘、漱盂、巾帕。李纨、王熙凤二人立于餐桌旁布菜。桌上净是些大油大腻的菜色,吃的习惯美食的林家三人胃痛不已,可作为客人批评主家菜色实在是一件不怎么礼貌的事情,因此三人只是优雅的用餐,从面上一点都看不出他们正在忍受着煎熬。外间伺候的媳妇丫鬟们虽多,却连一声咳嗽声都听不到。安静的吃完了晚餐,才有几位丫鬟用小茶盘端着茶上来。林家向来不在饭后立即用茶,毕竟这样对人的脾胃不好,黛玉墨玉想着早上母亲的嘱咐,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只是只用茶水沾了沾唇,并没有真正地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