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做,保护了自己,也保护了出生入死的同伴,至于有没有保护到大汉的百姓她就不敢说了,也没想过将自己的行为放到那种高度。或许她是自私的,为了自己得以生存不惜消除所有障碍。
许久未见少夫,刘烨心里着实想念,昨晚刚回来的时候,她怕影响到赵胜没敢找他,今日早朝进展顺利,纵使军须靡仍是视她为眼中钉,现在发生了这么大件事,也没工夫过问她了。
赵胜身为大汉派来的农务官,是不能参与乌孙朝政的,他在山上劳作听说刘烨与乌布吉同时出现在朝上,经过一番论辩,乌布吉成为阶下囚。这对乌孙的汉人来说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乌孙的长老大臣一直戴着有色眼镜看待汉人,将他们看做洪水猛兽,畏惧大汉的强盛不敢造次,没有胆量得罪王族,只能欺负他们这些平民作乐。
如今解忧公主的声势越来越高,乌布吉长老也成为她的手下败将,草原上的贵族们有谁还敢跟她作对。这么一来,长期受欺压的大汉平民终于扬眉吐气,腰杆子也能挺直了。
赵胜中午就赶下了山,他想带着赵子卿和少夫求见刘烨,谁知道蒙古包里空无一人,连那两个服侍少夫的侍女也不知哪里去了。正纳闷着,其中一名侍女去而复返,她回来取少夫的换洗衣服,见着赵胜在发愣,连忙说道:“赵大人,子卿公子和少夫郡主在右夫人那儿玩呢,您跟我一起走吧!”
“好呀,呵呵,原来公主已经看过他们了,我还以为……”赵胜自嘲地笑了笑,笑自己想得太多。
“您以为怎样?您怕公子和郡主偷偷跑出去了?”侍女捂着嘴笑,“您真是太小心啦,有我们在呢,还能看不住两个孩子么!”
赵胜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说的是啊,有你们在我放心呢,走吧,快去见见公主!”
刘烨给少夫洗好澡换上衣服,梳着她柔软的头发,听她甜甜地撒娇:“姨娘,少夫喜欢洗白白呢,每天都要姨娘给少夫洗白白……”
“好,少夫喜欢怎样都好!”刘烨看她摇头晃脑的可爱模样,既满足又开心,少夫鼓起腮帮子,歪着脑袋转过身子,伸出双手抱住她的脖子,在她脸上用力地亲了口。
“姨娘,少夫要吃香香的桂花糕,帅叔叔做的桂花糕。咦?帅叔叔没来吗?他还在忙着盖房子啊!”
少夫口中的帅叔叔自然是师中,这个称呼也是刘烨教她的,冯嫽听习惯了也不觉得奇怪,只是现在听来心里闷闷的。
“不知道师大人和清灵的伤严不严重,唉,要是老葫芦在这儿就好了,可怜清灵拼了命保护师大人,流了那么多血,老葫芦要是看见一定会记恨咱们的。”冯嫽叠着少夫的衣服,想起清灵浑身是血的惨状,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小嫽姐姐,你的腿好些了吗?待会儿我要去看看他们!”刘烨抱起在怀里跳来蹦去的少夫,将她交给一旁的侍女,又把赵子卿拥在怀里,摸摸他的头。
“你不说我倒忘了告诉你,我这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像没受过伤似地,清灵这丫头脾气古怪,医术倒是很了得,可惜她现在也动不了。”冯嫽捶了下小腿,按着受伤的部位,“你看,真不疼了,跟没事的一样!”
刘烨微笑点头,有话也不好直说,温泉遇到的那个男人像是出现在梦里,一点儿都没有真实感。冯嫽的伤好得这么快,不仅有清灵的功劳,那个男人也是功不可没。
想到那个男人,刘烨眼前就出现了那双寒星般的眼眸,拥有这双眼眸的人今早她就见过,他是波斯的王子。
波斯王子和猥琐猫头鹰会是同一个人吗?他们除了长着一双相似的眼睛,同样都是武功高强之人!仅凭眼睛就能确定他们是一个人吗?刘烨无法确定,也许日后再见到他才能有把握!
数日后,前去匈奴打探的乌孙侍卫来报,卫氏家族曾在匈奴大规模地征收良种马,具体数量不太清楚,但能肯定的是,这批马数量众多交货期异常紧张,卫家甚至增加了将近一成的人工费用,可见这笔生意志在必得。
与此同时,大汉使者很应景地给军须靡送来一封感谢信,大意是从乌孙购得的一千匹良种马品质上等,使者们非常满意,在半道上遇见往乌孙方向来的信使,就让信使捎信来了。
信使是龟兹人,他将这封信交给军须靡的时候,军须靡看过信,特别仔细地问他有没有亲眼见到那一千匹马。那龟兹人一边点头一边赞叹那种庞大的气势,说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那么多马。
如果军须靡知道大汉使者的具体路线,他一定会亲自赶过去问个究竟,弄清楚乌布吉和卫律是怎样把匈奴的五百匹马混进乌孙的马群。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容不得军须靡不信了,两张羊皮卷没有丝毫破绽,即使他也认为刘烨不坏好意,也不想为乌布吉开脱,乌布吉冒犯到他的底线,哪怕是至亲也不能饶恕。刘烨从头至尾安排的这个局,真真假假让人难以分辨,最终只能信以为真。
乌布吉断然不会承认与卫律同谋,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在乌孙,军须靡认定的事情就是事实,其他人怀疑也没用。军须靡向来多疑,他曾经那么信任翁归靡,转瞬之间都能把他逼出朝政,更何况是越老越狡猾的乌布吉呢!
五百匹马的损失,就算把乌布吉一家卖了也还不上,尽管如此,这笔账还是要算到乌布吉头上的。
军须靡不肯见强烈要求自辩的乌布吉,直接宣判将乌布吉斩首示众,乌布吉家族流放边疆为奴为婢,所有家产充公。
乌布吉家族是长老之首,军须靡却毫不留情,可见他真是怒火难平。其他长老大臣虽然觉得残忍了些,但也没有为他求情的理由。这种罪名实在是太大了,任谁都逃不掉的,被抓到证据只有死路一条。怪只怪他贪心,不知好歹,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做富可敌国的梦。
随着乌布吉家族被流放,扶玛的失踪就再也没人提起了,乌布吉在狱中悲愤交加,求见军须靡不成,也拿不出来有利的证据。他这辈子步步为营,一向只有他算计别人的份儿,万万没有料到有朝一日栽在一个女人手里。
至于乌布吉该不该死,他自己都说不上来,争权夺势岂能没有牺牲,他手上的人命已经数不过来了。可是,他不愿意担着别人强加给他的罪名枉死,就算是死,也要明明白白地去见阎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有冤无处诉。
乌布吉想不开,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在他眼里,刘烨那个女人根本不足为惧,她的那帮手下也都是乌合之众。看来,是他轻敌了啊!轻敌的下场难逃一死,他早该明白不是么!
不用等到行刑那天,乌布吉就快不行了,这些年来的付出与努力,军须靡一句话就全部抹杀掉了。他恨刘烨,但恨她又有什么用,她才是胜利者,笑到最后的那个人,这一局他输得很惨,输掉了所有的资格。
两权相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之前有太多人沦为他的牺牲品,现今他也因此牺牲。因果循环而已,没什么大不了。乌布吉病恹恹地躺在阴暗潮湿的马棚里,回想风光无比的一生,身体的病痛都算不上什么了。他自顾不暇,家人的安危他已是无能为力,不知怎地,他越发地想念他的老朋友老贤王。
到了这种时候,乌布吉才真正了解老贤王的心情,谁都向往有权有势的生活,但说到底平平淡淡才是真哪!弥留之际,乌布吉还在心里想,老贤王有没有找到翁归靡呢,一辈子能交一个像老贤王那么知心的朋友太难得了,下辈子有机会再续前缘吧。等老贤王回来了,他一定会到自己坟前烧些纸钱送一程的。还好,他有个能记得自己的朋友。
听闻乌布吉的死讯,刘烨难免神伤,她不是怕他的鬼魂来报复,而是觉得对不住他的家人。那些人毕竟是无辜的,伤及无辜不是她的本意。但是,大汉工匠也是无辜的,他们不该化为异乡的冤魂。
刘烨翻来覆去迷迷糊糊地睡去,半梦半醒之间,她发觉有人闯了进来。那人应该是她认识的,不过她很排斥他,不想见他,尤其是那双碧蓝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