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开。”一个医生说。
“你切。”另一个说。
“别切。”约塞连含混、僵硬地说。
“看看谁在插嘴,”一个医生抱怨道,“多嘴多舌。我们还要不要动手术?”
“他不需要动手术,”另一个医生抱怨道,“这是个小伤口。我们只要止住血,清洗一下,缝几针就好了。”
“可我还从没有过动手术的机会呢。哪一把是手术刀?这把是吗?”
“不,另一把才是。好吧,如果你想动手术,那就开始切吧。切开。”
“像这样?”
“不是那儿,你这笨蛋!”
“不要切。”约塞连说。透过渐渐升腾的麻木的大雾,他感觉到两个陌生人正准备把他切开。
“多嘴多舌,”第一个医生挖苦地抱怨道,“我给他动手术,他就要这么唠叨不停吗?”
“你不能给他动手术,得等我收他入院。”一个职员说。
“你不能收他入院,得等我批准。”一个肥胖、粗鲁的上校说。他留着小胡子,一张红润的大脸几乎贴到了约塞连的脸上,散发着灼人的热气,就像一只大煎锅的平底。“你出生在哪里?”
这个肥胖、粗鲁的上校让约塞连联想起审问牧师并裁决他有罪的那个肥胖、粗鲁的上校。透过一层玻璃似的薄膜,约塞连瞪着他。浓厚的福尔马林和酒精的味道使空气变得似乎有点甜腻。
“在战场上。”他回答说。
“不,不。你出生在哪个州?”
“一种天真状态[1]。”
“不,不,你没弄明白。”
“让我来对付他。”一个瘦长脸的男人不耐烦地说道,这人一双刻薄的深眼窝,一张歹毒的薄嘴唇。“你以为你了不起还是怎么的?”他问约塞连。
“他精神错乱了,”一个医生说,“你为什么不让我们把他带回里面去治疗?”
“如果他精神错乱,就把他留在这儿,他也许会说出什么可以入罪的话来。”
“但他还在流血不止。你看不见吗?他甚至会死掉的。”
“好得很!”
“这个狗杂种活该。”肥胖、粗鲁的上校说,“好吧,约翰,我们开诚布公地说说吧。我们要知道事实。”
“大家都叫我约——约。”
“我们要求你同我们合作,约——约。我们是你的朋友,你要信任我们。我们是来帮助你的。我们不会伤害你。”
“我们把大拇指戳进他的伤口里,挖一挖吧。”瘦长脸男人提议道。
约塞连闭上眼睛,希望他们以为他失去知觉了。
“他昏过去了,”他听见一个医生说,“能不能让我们先给他治疗,不然就太晚了。他真的会死。”
“好吧,带他走吧。希望这杂种真的死掉。”
“你不能给他治疗,得等我收他入院。”一个职员说。
那个职员翻弄着一些表格收他入院,约塞连一直闭着眼睛装死;随后,他被慢慢推进了一间憋闷的黑屋子,头顶悬挂着灼热的聚光灯,福尔马林和甜腻的酒精的浓厚气味越发强烈了。他还闻到乙醚的气味,听到玻璃器皿叮当作响。他暗地里自鸣得意地听着那两个医生粗重的呼吸声。让他高兴的是,他们以为他失去了知觉,却不知道他在偷听。他听着觉得一切都无聊得很,直到一个医生说:
“呃,你认为我们应该救他性命吗?如果我们救他,他们也许会记恨我们的。”
“我们动手术吧,”另一个医生说,“我们把他切开,直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老是抱怨说肝有毛病。他的肝在这张X光照片上显得很小。”
“那是他的胰腺,你这笨蛋。这才是他的肝。”
“不,这不是,这是他的心脏。我敢跟你打五分钱的赌,这才是他的肝。我这就动手术查清楚。我应该先洗手吗?”
“别动手术。”约塞连说着睁开眼睛,挣扎着要坐起来。
“多嘴多舌,”一个医生愤怒地嘲笑道,“我们就不能叫他住嘴吗?”
“我们可以给他做全身麻醉。乙醚就在这里。”
“不要全身麻醉。”约塞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