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盛不敢卖关子,连忙将他知道的事情,都给说了。赫舍里家,自出了个皇后以后,便逐渐在朝野中大展拳脚,索额图这儿,因为有先前平定噶尔丹的军功在身。他在西北,也是有人脉的。这不。西北送来的好些宝贝,原本是该孝敬康熙爷的,都入了索额图和太子他们自己的口袋里头了。太子也是“没办法”呀。他的俸禄就那么点儿,平日吃穿是够了,但如果要结交大臣,稳固一下关系,却就显得捉襟见肘了。那些东西,他顺理成章悄悄收下,要么折算成银子,供他花销,要么就直接做了人情,拿去送礼了。除此以外。苏培盛还查到,太子的这些银子,有一部分记在了他赫舍里家的叔叔名下,在京郊置办了不少的庄子田产。“唉哟——”苏培盛说起太子在京郊的这些产业,便道:“佟格格,您不知道。这庄上的庄头呀,寻常抽成也就三成租子而已。”
“三成租下来,这农户们自己还能有些余粮,偶尔拿出去卖卖,日子还是能过得舒服踏实的。”
“可太子殿下那儿,他的庄子上收的那可是五成租子呢。这样一来,农户手头没粮,日子便过得紧巴巴的。”
三成租,五成租。佟佳玥曾了解过佟家庄子的事情,对此倒算有几分了解,便道:“太子这么做,是不人道了些。”
“何止?”
苏培盛翻了个白眼,不屑道:“太子殿下是心黑,对底下说,要收五成租。底下的人,却也没照做。”
“他们是办差的,想要捞油水。便硬生生将五成租,换成了七成租,他们自己中间扣两成,剩下的那些,才交给太子的。”
七成租!?佟佳玥听得下巴都要惊掉了。这层层剥削,到了老百姓那儿,竟然自己种的地,大部分都要交上去!“那这些百姓该如何过日子?只怕遇上个干旱的时节,自己都吃不饱吧?”
佟佳玥问道:“太子这么霸道,就没人站出来说一句的?”
佟佳玥想起了朝廷上的那些言官。这些人!先前说他们佟家的时候,倒是理直气壮,这回轮到太子了,却就跟哑巴似的,不敢开口了!苏培盛闻言,叹了口气,他道:“奴才去庄子上看时,也是暗中调查这才知道了庄户私自加租的。”
“此事,太子殿下或许不知。但庄子上的那些百姓,日子是过得苦不堪言。明明太平盛世,却还是免不了卖女儿的。”
佟佳玥点了点头。太子,身在这个位置,本该为天下百姓谋福祉,却为了一己私欲,私自加租,害得百姓日子过得凄惨,甚至要“易子而食”了!“我知道了。”
佟佳玥脸色沉了下来,就对苏培盛道:“回头你跟表哥说一声,我想亲自去郊外,太子的那些庄子上走访一下。”
“到时,咱们想法子揭发他!还劳烦苏公公打点好一切,让我们能悄悄过去,别惊动了太子。”
苏培盛知道事情轻重,点点头,就道:“奴才明白,佟格格您放心就是。”
“嗯。”
佟佳玥颔首,便让苏培盛先回去了。这天傍晚。苏培盛那里就过来说,一切准备好了,胤禛同意了她的想法,约定明日一早就从畅春园出发,去太子的庄子上,看看情况。这事儿,宜早不宜迟,就怕太子那里有所察觉,发现不对劲,反应了过来,采取什么措施。翌日清晨。佟佳玥跟太皇太后那里说,要和胤禛去京城逛街,老人家半带打趣,半带调侃的便同意了。“瞧瞧这孩子,哀家刚给赐婚,皇帝那儿圣旨都还没发下来呢,就跟胤禛出去玩了。唉!”
太皇太后叹气。佟佳玥脸红了红,她明明是有正事的好不好!不过这会儿当着太皇太后,她也不好解释,就只得道:“时辰不早,臣女先走了。回头要是瞧见好吃的点心,给您带一些回来。”
言罢,佟佳玥转身离去。清歌这回没跟着。她倒是想去,就是佟佳玥跟她说了要办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后,又说太皇太后这边需要有人稳住。她要是一起去了,说不定会被太子发现端倪。清歌一听她留在畅春园也是要发挥巨大作用的,便二话不说,主动请缨,要留在这儿,稳住太皇太后和太子。佟佳玥看着清歌挺直了腰板的模样,便忍不住笑了。她的清歌妹妹好可爱呀。“清歌,那我走了。”
上马车前,佟佳玥还对着清歌挥了挥手。清歌也拿着绢帕,对着佟佳玥挥了挥手,道:“阿玥,要是有好吃的,也记得给我带一份呀!”
“知道啦——”佟佳玥答应着,马车这才走远了。胤祚今天也在送他的四哥。这会儿听见清歌提起好吃的,忍不住就偏头看了一眼清歌,问道:“清歌姐姐,你想吃什么好吃的呀?”
“我额娘宫里的厨娘会做很多东西呢,说不准就有你想吃的!”
胤祚一脸认真。清歌看着他,忽然心里有了一丝丝的小感动。她记得,四阿哥对阿玥也是这么好的!但凡是阿玥有什么喜欢的,四阿哥都会记在心上,然后就会去偷偷置办,拿来送给阿玥!正所谓,件件有着落,事事有回应,就是胤禛这样的呀!清歌以前还挺羡慕佟佳玥和胤禛的,如今她看着胤祚,才发现胤祚其实对自己也算不错。她便想着……要是胤祚对她,能有胤禛对佟佳玥的七分好,之前太皇太后提议的婚事,她答应也不是不可以。至于为什么是七分?因为清歌也知道呀,四阿哥和阿玥那是青梅竹马!感情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能有他们的七分,其实已经很多啦,但也不能比七分低!毕竟是女孩子嘛。她对自己的要求,还是高一点比较好。这么想着,清歌就看向了胤祚,好似报菜名似的,说了七八样点心的名字,就道:“我都很想吃!”
“就是……有点多。六阿哥,你额娘的厨娘,会做吗?”
胤祚很用心地将这七八样的菜名都给记了下来,然后挠了挠后脑勺,回答道:“应该,是会的吧?”
“就是,的确有点多!全做好,也得花些时间。不如,不如明天我带你吃,好不好?”
他怕今天来不及!而且,要是额娘的厨娘不会做,胤祚还要去宫外看看能不能找一个合适的厨子回来做呢。这是他答应清歌的事!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一定要做到!另一头。马车上的佟佳玥和胤禛却不知道,此时的胤祚心里已经燃起这样的斗志了,他俩还在讨论,关于太子庄子上的事情呢。“农人靠天吃饭,还要这样受压迫,也实在是太不容易了一些。表哥,我们到时候,不如写一份万人请愿书吧!”
佟佳玥琢磨了一下,就提议道:“就是让那些百姓,在请愿书上写下他们的名字。不会写字的,盖一个手印也好。”
“表示他们的日子实在是过得艰苦,不想再忍了。到时,将请愿书拿到皇上面前去,皇上瞧见这样的群情激愤,自然会处罚太子。”
就是不知道这些百姓敢不敢做这种事了。对方毕竟是太子呢。强权在前,想要他们站出来,那也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呀!胤禛听完佟佳玥的提议,倒是没什么意见,但他也想到了佟佳玥想的这些,就道:“到时,说服这些百姓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你呀,别这么操心。瞧瞧,一直皱着眉头呢。”
她一直在皱眉吗?佟佳玥自己倒是都没有留意这一点,当即就对着胤禛莞尔一笑,道:“不过是皱皱眉而已!”
“只要能帮到那些百姓,我觉得,都是值得的。”
“傻子。”
胤禛轻轻一笑,看着他的阿玥,心中更觉得怜惜。这就是,和他永远走在一条路上的阿玥呀!马车很快到了庄子上。不过,这一处庄子,不是太子的庄子,而是佟家在京郊的庄子。太子那边的庄子,庄户管理得很是严格,对外来进出的人都会盯着,就怕有人发现他们的秘密。像马车这样的“物件”去了,第一时间就会被查觉。故此。胤禛今儿只能委屈委屈佟佳玥,让她换上一身粗布衣裳,跟在“随嫁”的队伍里头,去到那边的庄子上。佟家的庄子上。佟佳玥和胤禛都换了身粗布衣裳,佟佳玥的一字头也被拆了下来,青丝垂在身后。而她的头上只戴了一朵红色的绢花,看着虽然素淡了许多,但也是清丽可人的。这气质就不一样。胤禛打量着佟佳玥,嘴唇弯了弯,忍不住就在心里想着,这不愧是他的阿玥,就算不装饰,都这么好看。不过——胤禛很快拿起了脂粉盒子,就道:“太干净了些,我怕那些坏人会盯上你。阿玥,能不能——”他想叫佟佳玥扮丑。但是吧,又有点说不出口。这毕竟也太委屈他的阿玥了。这么好看,怎么就要弄得丑兮兮的呢。但,太子的庄子上,鱼龙混杂,胤禛不放心呀!“能不能什么?”
佟佳玥挑眉看了一眼胤禛,见他犹犹豫豫的样子,忽然就笑了,接过脂粉盒子,就在自己的脸上捯饬了起来。佟佳玥会画淡妆。这会儿,用比她肤色黑两个度的脂粉涂上去以后,她的皮肤就变成了小麦色的了,倒是和村子里那些经常下地干活的小姑娘差不多。顺道,她还给自己的脸上点了几颗麻子。瞬间,这颜值就给拉了下来。站在人群里,虽然还是容易被留意,但这样的姿容,只能算得上“勉强过得去”了而已,要别人一下子起歹心,就不容易了。胤禛这下放心了许多。他顺手也拿起了脂粉盒,要让佟佳玥也给他点麻子。“我要跟你一样。”
胤禛语气认真,一脸骄傲,仿佛能够和佟佳玥一样,在脸上长麻子,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似的。“……”佟佳玥从胤禛的身上读出这一份心思以后,忍不住就笑了,但还是如他所愿,帮他也在他的脸上,点了麻子。不一会儿。“变装”完成的佟佳玥和胤禛就出了屋子,招呼着苏培盛和小桃一起,预备着跟着随嫁的队伍,往太子那边的庄子上去了。门口,苏培盛正候着呢,好奇自家主子和佟格格换一身农人装扮会是什么样。结果——他就瞧见,两个小麦色肤色,脸上还有麻子的“普通人”从屋内走了出来,俩人还手牵手,看上去很是骄傲,和高兴的样子。“……”苏培盛直接趔趄了一下,没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