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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部分(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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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文雅地微笑着。“我们要进去吗?”

“我走舞台的边门。”

“可是我正相反,我总是走正门的。”

他重又挎了她的手臂,她跟着他走,并没有表示反对。汉斯赶紧给他们打开了门。她的叔父正站在门厅的柜台那里,跟衣帽间的姑娘说话。他是个机智灵活、相貌和善的男子,长着一团乱蓬蓬的灰发,戴着钢框眼镜,尽管身穿晚礼服,可总要装得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

当他看到侄女和施伦堡时,脸上的微笑马上消失了,接着他赶紧迎上前去。

“汉娜,亲爱的,发生什么事了?你碰到麻烦了吧?”

吕蓓卡密钥(1)

第一部图卜鲁格

最后的那头骆驼在中午倒下了。

这是他在贾卢买的一头可靠的五龄雄骆驼,是三头骆驼中最年轻最强壮、而且最驯服的一头。

人和骆驼在游移不定的沙地中踏着笨重的步伐从沙丘的背风面向上爬。到达丘顶后,他们停住脚步,向前望去,只见又一座沙丘在等着他们。在这座沙丘后面,又有无数的沙丘。骆驼似乎想到了这一点,绝望了。它的前腿一弯,然后,它的后腿也下去了。它趴在丘顶上,象座纪念碑,以垂死的冷漠凝视着这片空寂的沙漠。

他用力拉骆驼的鼻绳。它的头向前,伸长了脖子,但并不站起来。他走到后面,使劲踢它的臀部,踢了三四次。最后,他拿出一把锋利的贝都因尖头弯刀,猛刺它的屁股。鲜血从伤口涌出来,但骆驼甚至连头也不转过来看看。

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头骆驼的全身组织,由于缺乏养料,已完全停止工作,就象一架机器用完了燃料一样。他曾经在绿洲的边缘地带看到骆驼象这样倒下去的情景。尽管四周都是能使它们恢复生命的叶草,却视而不见,因为它们再也没有力气去吃了。

他也许可以再试试其他两种诀窍。一种是向它的鼻孔里灌水,直到它快要淹死为止。另一种是在它的臀部下点把火。可他既没有多余的水,也没有多余的木柴。何况任何一种方法都不能保证一定成功。

不管怎样,该是休息的时候了。太阳已高高升起,猛烈地照着。漫长的撒哈拉大沙漠的夏季已经开始。即使在背阴的地方,午间的温度也高达110华氏度。

他等不及从骆驼身上卸下行李,就打开一只手提包,取出一顶帐篷。他无意识地向四周望望:在目光所及的地方,找不到一丝阴凉或荫蔽的地方——到处都一样。他在丘顶上垂死的骆驼旁搭起帐篷。

他盘腿坐在帐篷的开口处煮茶。他把一小方沙地刮平,把几根珍贵的干树枝架起来,点上火。壶中水沸后,他以游牧民族的方式沏茶:把壶中的茶水倒进杯里,加上糖,再倒进壶里沏一下。这样反复几次,沏好的茶,既浓又甜,称得上世间最解乏的饮料。

他边咬着枣子边看着骆驼死去,等待太阳从头顶上过去。他表现得很镇定,已经习以为常。他从很远的地方千里迢迢来到这沙漠里。两个月前,他离开利比亚的海边城市奥杰拉特,向南走了五百英里,途经贾卢和库夫拉,再进入空旷的撒哈拉大沙漠的中心地带。在那里,他向东转,穿过边界,人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埃及。他横越埃及西部沙漠的多岩荒地,在哈里杰附近向北转;现在他离开目的地已不远了。他了解沙漠,但害怕沙漠——所有聪明机智的人,甚至一辈子生活在沙漠中的游牧民族都害怕沙漠。但他决不允许被恐惧所压倒,使他惊惶失措,耗尽他充沛的精力。沙漠中常发生灾难:走错了路,只差几英里错过水井;水瓶漏水或破裂;健壮的骆驼几天后就生病。对于这些事故,你只能说“这是安拉的意志”。

太阳终于在西边向下沉了。他瞧瞧骆驼背上的行李,弄不清究竟他自己能带走多少。三只欧洲小手提箱,其中两只很重,一个较轻,但都十分重要。一只小手提包里装有衣服,一只六分仪、地图和水瓶。已经太多了,他不得不放弃帐篷、茶具、锅、日历和驮鞍。

他把三只手提箱捆在一起,把衣服和六分仪绑在上面,再用布条把这些东西捆在一起。他把双臂穿过布条,象背帆布背包那样把它背在背上,再把羊皮水袋挂在脖子上,让它在胸前晃来晃去。

这是一副沉重的担子。

三个月前,他能够整天背着这副重担,到晚上还可以打打网球,因为他是个身强力壮的人。但眼前,在沙漠中长途跋涉已经大大削弱了他的体力。他腹泻,满身长疮,体重减轻了二十到三十磅,没有骆驼,他几乎寸步难行。

他手中拿着指南针,开始步行。

他按照指南针的方向走,甚至不敢改变方向沿着沙丘绕过去,因为他要根据指南针走完最后几英里的路。细微的差错就会造成几百码的偏离,这是致命的。他慢慢地跨着大步走,既不抱希望又不感到恐惧。他集中他部精力瞧着指南针和沙漠,设法忘掉全身的痛楚,机械地一步一步向前走,既不思考,又不用劲。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吕蓓卡密钥(2)

白天变成傍晚,凉快些了。他不断地喝水,挂在脖子上的水袋越来越轻。他也不顾还留下多少水。他计算过,每天只能喝六品脱水。他知道留下的水已不够再喝一天了。一群鸟从他的头顶上呼啸着掠过。他抬起头,用手遮着眼睛,向上望去,认出这是利希膝施泰因的沙鸡。这是一种沙漠中象棕鸽似的鸟,每天早晚成群地飞向有水的地方去喝水。它们直向他走的方向飞去,这意味着他没有走错路。但他知道沙鸡可以飞五十英里路去喝水,因此他无法从它们身上得到多大的安慰。

沙漠凉快起来,云彩聚集在地平线上。在他的身后,太阳越来越下沉,象一只巨大的黄色气球挂在天际。不久,惨白的月亮出现在紫色的天空。

他想,该停下来休息了,任何人都不能整夜走路。但是没有帐篷、没有毯子,没有大米也没有茶。他相信离水井已不远了。照他的算法。他应该已经到达那里了。

他继续走下去,越来越沉不住气。他倾注了全部精力和专门知识,同这无情的沙漠较量,但看来似乎沙漠会取得胜利。他又想起留在后面的那头骆驼,想起它怎样静静地趴在沙丘上,精疲力竭,等待着死亡的来临。他想自己决不会坐等死亡:当死亡已不可避免时,他将冲过去迎接它。他决不忍受死亡前的痛苦和疯狂的时刻——这太不体面了。他有一把刀。

他感到绝望,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恐惧。月亮下去了,满天的星星照着大地。他看到他母亲在远处,她说:“不要说我没有警告过你!”他听到火车跟他的心脏同时发出慢慢的嚓嗄嚓嘎的声音。小石子在他走的道路上象受惊的老鼠那样滚动着。他闻到了烤羊肉的香味。他挺了挺胸,仿佛看到就在旁边有一堆红红的篝火,上面正烤着羊肉。一个小男孩蹲在旁边啃骨头。篝火四周是帐篷,脚拴在一起的骆驼正吃着撒在地上的荆棘。此外,还有一口水井。他沉入幻觉之中:幻梦中的那些人抬起头来瞧着他,不觉吃了一惊。一个高个子站了起来并开口说话。路过的这位旅客这时拉着他的头巾,解开来露出了他的脸。

那高个子向前跨了一步,大吃一惊地说:“我的堂兄!”

这位旅客明白这已经不是幻梦了;他微微一笑,倒了下去。

当他醒来时,在那么一会儿,他以为他又回到了童年,而感到他的成人生活仅仅是一场幻梦。

这时有人碰碰他的肩头,用沙漠中的语言跟他说:“醒醒,阿卡姆。”已经有许多年没有人叫他阿卡姆了。他这才知道他裹着一条粗糙的毯子,躺在冰凉的沙地上,头上缠着头巾。他睁开眼睛凝视着日出景象:在黝黑的地平线衬托下,日出象一条笔直的彩虹那样华丽绝伦。冰冷的晨风刮在他脸上。在这一瞬间,他又一次感受到十五岁那年全部的慌乱和焦虑。

那年,当他第一次在沙漠中醒来时,他也曾感到过迷惘。他那时曾想,“我的父亲死了”,以后又想,“我又有了新的父亲。”古兰经中的片断章节,混杂着他母亲用德语偷偷教他的使徒信条,闪过了他的脑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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