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敢对别人说一句……”辛幼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威胁对方的手段,心中又恼又怒,转身跑掉。
小秋从辛幼陶的失态当中得到一些安慰,看到别人的悲惨,自己的好像会随之减少一些似的。
这是残忍的方法,也是残忍的游戏,小秋心想,如果没控制住情绪的是自己,心满意足离开的就会是辛幼陶。
夜色渐深,书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只有墙壁上的那些涂写是小秋抹不掉的,他不想彻夜枯坐在椅子上,于是开始打拳,一遍之后又来一遍,他感到毛孔舒张,心神慢慢沉浸到锻骨拳中,对于处罚的悬心渐渐远去。
向小秋宣布处罚结果的人是孟元侯,他立于门口,正是辛幼陶曾经站过的地方,背后是半夜的黑色天幕,他看着满墙的“逆天”字样,狰狞的半边脸孔微微抽动,“慕行秋。”
小秋收势转身,面对都教。
“你在馆舍内擅自斗殴伤人,老祖峰要对你进行处罚。”
“申庚死了吗?”小秋只关心这件事,当他被一名道士拉开的时候,申庚满脸鲜血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孟元侯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过了一会才说:“你没有这个本事。”
“可是他能打死二良。”
“申庚已经豁通三田,虽无内丹,却有道门玄力,沈休唯的凡体承受不住这种力量。另一方面,申庚的形体已锻造圆满,你的力量再大也是凡人的力量,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就能被救活。”
“你从来都不知道他已豁通三田?”
这是一句质问,由一名弟子向都教提出来,有点以下犯下的意思,孟元侯再次沉默之后才开口,“不知道,除了他的父母大概没人知道。当然,我可以直接检查他的修为,但这是不礼貌的做法。”
小秋也沉默了,凭借不多的经验,他能猜出“不礼貌”三个字蕴含着庞山弟子内部多少微妙的矛盾。
“二良……死得痛苦吗?”
孟元侯微微垂头,声音也变得庄重起来,“他是上山之后死的,没有痛苦,起码没有申庚挨打时的痛苦。”
“我真希望能打死申庚。”小秋平静地说,好像那只是一个很小的遗憾。
“嗯,野心不小。”孟元侯终于找到与小秋说话的节奏,“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能打倒申庚吗?”
“因为梅传安的咒语。”
“没错,那本是一道很普通很初级的念心咒语,能定住最普通的火球,可是你跟秦凌霜同时念诵出来,咒语重叠之后发生了一点意想不到的变化——它将申庚的力量反弹回去。申庚等于是自己将自己摔倒,给了你打他的机会。”
“可惜我没能把握住机会。”
“你该感到庆幸。”孟元侯的语气比任何时候都要温和,“你没有那个本事,也没有那个必要。你有别人缺少的一股劲儿,在庞山道统修行你会前途无量,因为一点私人恩怨就被逐出山门,得不偿失。”
“我没被驱逐?”小秋记得很清楚,孟元侯曾经警告过全体弟子,谁敢私下里打架,立刻会被撵出镜湖村。
“宗师和首座们商议了很长时间,最后觉得你虽然犯下错误,但是情有可原,可以留在庞山,但是要在后山思过一个月?”
“思过?”
“就是一个人住在山洞里,反思自己的过错。”
小秋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不会被撵出庞山,心中最大的一块石头落地,虽然这仍然不能减少悲痛与仇恨。
“芳芳会有事吗?”
孟元侯摇摇头,“首座们一致认为,她不过是念了一句咒语,凑巧和你的咒语重叠,不算太大的过错,她还曾经试图将你从申庚身边拉开,所以她只是受到训诫。”
小秋只剩一桩心事了,他留在最后询问,是怕太早听到难以忍受的结果,“申庚的处罚呢?他打死了一名庞山弟子。”
“他也要在后山思过,五年。”
“就这样?仅仅是思过?”小秋难忍悲愤。
“对修道者来说,这是非常严厉的处罚。”
“我没看出来。”
“修道之途充满艰难险阻,单凭自己的努力是远远不够的,必须有先行者加以指引,这就是养神峰都教们的职责。申庚思过五年,意味着他将大大推迟凝气成丹的时间,除非有人愿意助他一臂之力。”
“他的父母肯定愿意。”
孟元侯冷笑一声,“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修道也有竞争,走得越远竞争越激烈,没人愿意牺牲自己的时间帮助他人,父子、母子也不行。所以九大道统才会设置都教这样的职位,每一名达到餐霞境界的道士,必须担任二十到五十年的都教,培养新入门的弟子。我们不是自愿的。”
小秋无话可说了,五年之后,他或许能够远远超越申庚,这在申庚看来将是最大的报复,“我会错过入门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