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吃了饭,顾显章又躲在二楼卧室里抽大烟了。此时,他对着面前的烟灯深深地吸了一口,脸上立时现出一种很享受的样子。
就在这个当口,夫人推门走了进来,看到面前的一切,二话不说,气冲冲地走上前来,一个扬手,把跟前的鸦片连同烟灯一起划拉到了地上。
顾显章吃了一惊,见她这样,立时震怒了,刹那间,他就像突然间变了一个人似的,瞪圆了一双眼睛,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了夫人的脸上。
夫人惊住了,眼里的泪水不知不觉就流了出来。她一边捂着自己的半张脸,一边惊恐不安地望着顾显章说道:“姓顾的,你就对我有本事,你连台湾都去不了,只混个替人挡枪子的基地司令。都这时候了,还躲在家里抽这个,都多少年了,让你把这个要命的东西戒了,你就是不听,往后这日子还有法过吗?”
顾显章听了,一下子把烟枪扔在那里,怒喝道:“日子都过成这样了,活到什么时候还不一定呢,有本事你去台湾!”
顾显章说完这话,背起双手就走了出去,只剩下夫人孤零零地待在那里。顾夫人看着屋里一片狼藉,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突然把双手捂在脸上,哀哀地哭了起来。
顾显章没别的地方可去,就向办公室方向走去,看到都富春办公室里的灯光还亮着,便推门走了进去。
都富春正一个人在灯下摆着黑白棋子,脸上一副犹豫不定的样子,见顾显章推门走进来,忙把面前的棋局弄乱了,迎上来问道:“站长,你怎么还没回家?”
顾显章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整个重庆都乱套了,唉,家里也是一地鸡毛。富春,你说这世道怎么说变就变了?”
都富春观察着顾显章的神色,片刻问道:“站长,是不是谁走谁留这事已经定了?”
“可能吧,也许,不过在没宣布前,一切都可能有变数。”
都富春看着顾显章说道:“站长,富春这人天生愚笨,请你明示。”
顾显章望着都富春关切地说道:“要是有关系,就抓紧活动活动吧。”
都富春听了这话,一屁股坐下来,不禁有些绝望地望着顾显章问道:“站长,这么说,我留下来?”
顾显章看了一眼都富春,加重了语气说道:“我不是说了吗?让你活动活动,也许还有机会。”
撂下这话,顾显章起身就要往外走。都富春想了想,追问了一句:“站长,秦天亮和朱铁这两人怎么安置?就那么放了?”
顾显章回过头来,说道:“富春,这可是毛局长的一步棋,也许现在你不懂,将来你会明白的。”
望着顾显章走出门口,都富春不禁自语道:“都这时候了,谁会是我们的救世主?”
这天晚上,保密室主任郑桐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便也来到了办公室,一边清理着桌子上的文件,一边时不时地停下来,默默地想着什么。
就在这时,保密室参谋顾影敲门走了进来,有些关切地问道:“郑主任,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下班?是走是留,你有消息了吗?”
郑桐仍是一笑,说道:“顾参谋,你可是顾站长的女儿,你都不知道,我就更不好说了。”
顾影听了,突然扭过头去神秘地看了看外面,小声地问道:“你相信那个刘副队长就是蜂王吗?”
郑桐一怔:“秦科长和朱队长现在也不知为什么被怀疑了,这话你可别再乱说了。”
顾影话锋一转,继续说道:“最该怀疑的有一个人。”
“谁?”郑桐下意识地问道。
顾影说道:“电报组长汪兰。”
郑桐听了,不觉大吃一惊,向门口看了一眼说道:“顾参谋,现在是非常时期,你可不能乱说。”
“我没有乱说,”顾影盯着郑桐说道,“不信你走着瞧。”
说完,顾影反剪着双手,傲慢十足地开门而去。
顾显章就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从都富春的办公室又回到了家里,感觉心里边没来由得烦乱,便灯也没开,只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完全一副无依无助的样子。
顾影推开门,顺手在客厅门口打开了灯,抬头看见顾显章坐在沙发上,不觉吃了一惊。顾显章坐在那里,缓缓看了一眼顾影,没有说话。看到顾显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顾影马上走了过来,问道:“爸,您怎么了?是不是和我妈又吵架了?”
顾显章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低下头来,不肯言语了。
顾影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问道:“爸,现在整个站里都乱套了,都在打听谁走谁留,爸,现在到底谁走谁留呀?”
顾显章听了,突然严厉地望着顾影说道:“不要管别人,先把你自己管好,以后不许回来这么晚,现在可是非常时期。”
顾影有些吃惊,再也没说什么,便起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