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木傀无用!撤!”
手忙脚乱的刺客并不想跟丹蘅、镜知硬碰硬,可他们到底不是专业的刺客,无法做到来去如风行。丹蘅一勾唇,那蓄势待发的清微神雷顷刻间砸下,无数激窜的雷芒化作了一条奔涌不息的风暴雷河,将那来不及逃窜的人一裹。神雷剥蚀血肉,顷刻间便只留下了累累的白骨。然而雷芒不止,他们在世间连点尸骸都剩不下,在那接连的无穷的雷光中,化作一捧飞灰,散入无间。
六人出,五人死。
剩余的人用了一件法器来抵挡这一击,他跌坐在了地上瑟瑟发抖,像是一条狼狈至极的狗,苟延残喘。
丹蘅没有再动手,她眼中蒙着一层淡淡的血色,抱着刀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人在穷途末路时的绝望。她舔了舔唇,漫不经心地询问:“是谁让你来的?”丹蘅的记性其实不错,这六人里虽然有陌生的面庞,但仍旧有那么两三道是白日里见过的、追随着应骞的狗。
“自己一个人不好么?为什么要接这样的脏活呢?”丹蘅没等那人应声,又慢条斯理地开口。
那刺客自知讨不到好处,满腔情绪忽然间爆发,他恨恨地望着丹蘅,大声道:“你这样的出身锦绣堆里的人能懂什么?我们从凡间走向了修仙界,自以为得千万凡人羡慕,可真正的境况只有我们自己知道!要是不寻找一方势力投靠,我们这些一无所有的散修如何存身?”
镜知道:“去各大山门当洒扫的童子或者外门子弟都比你这样好。”
刺客“哈”了一声,讥讽的笑容越发明显。“难道去了各大山门不是当猪当狗吗?我们能接触到核心的道典,学一身真正的本事吗?爷娘盼我出人头地,可我这样的出身,除了孑然一身的困苦还会有什么?我不是世家大族的弟子,我没有卓越的天赋,我的一生也只能这样。当别人的门客,当别人的剑,谁给的多,我就帮谁做事!是坏事脏事那又怎么样?反正老天无眼!”
丹蘅望了眼刺客,眸中流露出几分怜悯:“你听起来很可怜,这个世道的确是可恨。”
刺客仰头,他看着丹蘅精致的面庞和华美的衣裳只觉得妒恨、不甘。他的面容有些扭曲:“一百年前,有大圣人主张传道于天下,可却被仙盟以私盗道典的名义逼杀!这个世道污秽不堪,你们着华服锦衣,怎么知道小人物的困苦?!”
“你若是恨这个世道,你就去改变它,跟我讲什么道理?”丹蘅讽刺一笑,“你很可怜,但我还是要杀你。但愿你下辈子投个好胎,不要再当人了。”她不是仁慈之辈,不会给自己留下无穷的后患。她不想管这个世道怎么样,只知道阻拦她的人都得死!
青光一绽,鲜血飞溅。
丹蘅向着镜知走去,头也不回。
镜知没有阻拦丹蘅。
她的面色煞白,手中的梅花枝堕地,像是才看清这个糟糕的世道。
丹蘅取出了一张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染血的双手。可能是那刺客勾起了她的心绪,她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神魔战场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战场中的魔物无尽?为什么一千年来未见土地复苏?它只是仙盟、帝朝用来比功数的存在吗?”她幼年时曾经问过这样的问题,换来的是母亲难看的脸色和极其尖锐的叱骂。她渐渐地知道,有的事情不用多言,没有人会来解答。
镜知愣神,许久之后才艰难道:“千载之前,大荒有一场‘十日并出’的大劫难,在此之后,大荒西海就变作了千万里滋生魔物的焦土。”
丹蘅浅浅一笑:“难道这么多年就没有人研究焦土,探寻生成魔物的秘密吗?”不等镜知出声,她又道,“其实还是有的,但是我在书库中找到的都是被人毁去了关键内容的残卷。这个世道很糟糕,人心也很坏。”她的话锋蓦地一转,“不过这一切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镜知:“……”她抚了抚额,知道自己因神魔战场才放下过往的,只是到底在神魔战场中看到了什么,才会导致她对过去无比厌弃?她放下了过往的坚持,却又找不到新的路途,像是一抹游魂飘荡在天地之间。
“话说元绥不会是因为在神魔战场看到了什么才被灭口的吧?”丹蘅忽又道,“作为她的道侣,我应该去找寻她身亡的真相吗?”毕竟她给昆仑、给母亲的借口都是这样。
镜知沉默的时间有些长久,她其实不觉得丹蘅会去为一个“相敬如冰”的道侣找寻真相。大概只是一个换来自由的借口。
“她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应该是想要你活着,而不是找寻什么真相。况且神魔战场,未必有真相。只是天有不测风云,时候到了而已。”镜知轻声道。
“这样啊……”丹蘅拖长了语调,她抬头望向了天穹中悬挂着的一轮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