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珠从他脸上往下淌,刺痛了双眼。他用手指使劲按手腕,力图从内心驱走疼痛、声音和闪光,他已写信告诉卡洛斯说他将回来取他过去藏匿的文件……“最后的保护”。那时这个词对他来说分量并不重,他几乎把它删掉,想找个更充分的去纽约的理由。然而,本能告诉他让这个词留着;那是他过去的一部分……不知什么缘故。现在他明白了。他的真实姓名在那屋内。他的真实姓名。因此无论卡洛斯是否跟踪而来,他都必须找到它。他必须这样做。
理智突然丧失了!他激烈地来回晃动脑袋,试图抑制那难以抗拒的冲动,制止他四周的喊叫声——他自己的叫喊,他的声音。忘掉卡洛斯,忘掉圈套,到那房子里去。它在那里:那里是起源!
停止!
这嘲弄令人毛骨悚然。在那屋内并没有最后的保护和对他说来最后的解释。然而没有卡洛斯这也就毫无意义。那些追杀他的人明知道这一点,却置之不顾,其实也正因为这一点他们才要置他于死地。然而他已经走到这么近了……他必须找到他的真名实姓。
伯恩抬头一看,长发司机正从后视镜里看着他。“偏头痛,”贾森支吾说。“绕过去,绕一圈再回到这个街区。我比约定的时间提早到了。我会告诉你我在哪里下车。”
“只要您不在乎车钱,先生。”
棕色石头房子现在落在他们后面了。交通暂时松了一下,车子很快就驶过了那幢房子。伯恩转过身子从后窗看着它。病的发作正在缓解,自身恐惧的形象和声音在淡化,只有疼痛依旧存在,但它也会消失的,他知道异乎寻常的几分钟。主次位置颠倒了,冲动取代了理智,未知数的引力强大得在那片刻他几乎无法控制。他不能让它再发作;灵魂出圈套意味着一切。他必须再看看那座房子,必须再研究一下。他有一整天的时间去考虑,去改善他夜间的战略战术。但是,第二种更加冷静的判断紧接着开始了。别人会在白天来就近观察、判断。他的变色龙的本领应该发挥。
十六分钟后,显然无论他打算研究什么都无关紧要了。突然间一切都不同了,一切都变了。这个街区的车辆走得更慢了,街上又增添了一个危险。一部搬运汽车停在棕石房子前面;几个身穿工装裤的男子站着抽烟喝咖啡,拖延着应该开始工作的时刻。坚固的黑色大门开了,一个身穿绿色茄克、左胸口袋上挂着搬运公司证章的男人站在门廊上,手里拿着一个带夹子的写字板。纹石要拆除了;几小时之内就将搬迁一空,剩下一个空壳!那不行!必须阻止他们!
贾森将身子往关倾,后里捏着钞票。他头部的疼痛消失了;现在唯一想的是行动。他必须找到在华盛顿的康克林。不能再迟了——不能等到棋子都摆好位置以后——应该是现在!康克林必须叫他们住手!他的整个战略是在情况不明的条件下制定的……总是情况不明。一束手电筒的电光从头一条通道里射出来,然后从另一条,然后照在是黑暗的上并上升到昏暗的窗户上。配合得很妥帖(原书如此,应为贴),飞快地从一个位置照射到另一个位置。一名刺客会在夜晚被吸引到一座石头房子来。在夜晚!不是现在!他下了汽车。
“嗨,先生!”司机从摇下玻璃的窗口朝他喊了一声。
贾森弯下腰。“什么事?”
“我只是想说声谢谢,这够我——”
咝地一声轻响,从他肩上掠过!紧跟着是以一声咳嗽开始的尖叫,伯恩盯着司机,看见血从他左耳上边冒出来。这人死了,被一颗原来是为他准备的枪弹打死了。枪弹是从街上某处的一个窗子里射出来的。
贾森一弯腰,向左边路旁奔去。又是两颗子弹接连射来,第一颗射入出租车的车身,第二颗在柏油路面上炸开来。太不可思议了!他在开始之前就被人盯上了!卡洛斯在那儿。已等着了!他或他的部下已占据了制高点,一扇窗户或一个屋顶,从那里可以观察整条街道。然而,在窗口或屋顶上射击的职业凶手可能错杀行人,不考虑这个可能性是疯狂的,因为警察会来,封锁整个街道,甚至反圈套也会破产。可是卡洛斯并非疯子!这样做没有道理。然而伯恩已没时间去思索,他必须脱离这个陷阱……这个反圈套。他必须打电话。卡洛斯在这里!在纹石的门口!他已经把他引回来了!这就是他的证据!
他站直身子开始跑动,在人群中东绕西弯到了街角向右拐弯——电话亭在大约二十英尺远的地方,但它也是一个目标,他不能去使用它。
街对面是一家熟食店,门上挂着小小的长方形牌子:内有电话。他走下人行道又跑动起来,一边躲闪着来往车辆。其中一辆也许会干本来卡洛斯留给自己干的活。又是死的嘲弄。
“中央情报局,先生,基本上是调查组织,”接电话的男人以一种屈尊的口吻说道。“你所说的那种活动是我们工作中最罕见的部分。老实说,影片和听了风就是雨的作家把这种事渲染得太不着边际了。”
“该死的,听我说!”贾森在拥挤的熟食店里用手捂着话筒说,“只要告诉我康克林在哪里。事情紧急!”
“他的办公室已对你说过了,先生。康克林先生昨天下午出门了,要到周末才回来。既然你说你认识康克林先生,你应该知道他因公受过伤,经常去理疗——”
“你别说了!两天前晚上我在巴黎见过他——巴黎郊外,他从华盛顿飞到那里同我会了面。”
“关于这一点,”在郞格里的男人插话说,“在你的电话转到这个办公室的时候,我们已经查过。记录表明康克林先生已经一年多没有离开过这个国家。”
“那么这事是保密的!他到过那里!你是要暗码,”伯恩绝望地说,“我没有你要的暗码。但是康克林身边总有人懂得这几个字眼。美杜莎,德尔塔,该隐……纹石!一定有人懂!”
“没有人懂。已经告诉过你了。”
“那是不懂的人这么说。有人懂。相信我!”
“抱歉,我实在——”
“别挂上!”另外还有一个办法,一个他不想使用的办法,但别无它路可走了。“五六分钟前,我在七十一号街下汽车的时候有人发现了我,想干掉我。”
“干………掉你?”
“是的,司机和我说话,我弯下身去听,这一弯腰救了我的命,但司机死了,一颗子弹射进他的脑壳。这是实情,我知道你们有办法去查核。现在恐怕已有十几辆警车在现场了。查一查这件事。我已经把话说到头了。”
华盛顿那端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既然你要求找康克林先生——至少你用了他的名字——我找找看,我打什么电话找你?”
“我就拿着话筒等候。这个电话是用一张国际通用的信用卡付费的。法国发的,名字是尚福。”
“尚福?你刚才说——”
“请别再说了。”
“我会答复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