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福晋是不太爱涂脂抹粉的。“我都是在出门前上妆,在家里只素着脸。”
我连忙摆手。“唉哟哟,这可犯了大忌了!”
她赶忙一问:“此话怎说?”
我指着自己的脸。“你出门前化得好看,只便宜外人,在家里素着脸怎么行?我从小生病,气色一直都不好,但我在我外公面前总是抹一层淡淡的胭脂,而且从不提父母的事情,总是笑眯眯的,所以我是王府里所有格格中最得宠的。现在也是一样,就连我掉了孩子都不肯哭,心里难过也要笑,因为没有人喜欢哭哭啼啼的女人。不过该哭的时候就得哭,比如说我要是惹我们爷不高兴了,我就先哭给他看,他也就不好再怎么着了。”
众福晋大笑起来,乌日娜笑得最欢。“我唯一见你哭的一回是你放开缰绳那一次,八贝勒气的脸黑黑的,抬脚就走,结果被你几滴眼泪又给拉回来了,活像你从来就没让他生气一样。”
我又摸了一颗毛嗑。“这就叫意识问题。我没经过选秀的程序,可我听说秀女都挺好看的,怎么说也是八旗闺秀,不会差到哪里去,自然是七分容貌三分妆。可如果在男人面前上妆,他就会觉得你是三分容貌七分妆了,一样的效果,不一样的结果,岂不吃亏?”
乌日娜拍掉我到嘴的毛嗑。“八贝勒让我看着你,你吃点儿就行了。”
十四福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八嫂还真像小孩儿,怎么就那么喜欢那些小零嘴?”
我不死心的向荷包里摸了一颗扒好的松子,示威性的扔进嘴里。“这就叫本性,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撒娇是为了得宠,但不代表要就此失去自己,该怎么活还得怎么活,人得先知道自己疼自己才行。”
乌日娜无奈的看我把松子咽下去。“你这任性的性子亏八贝勒受得了。”
我一笑。“你知道什么?就是因为我时不时的反抗一下,他才觉得管的有意思,要是我一味听命,就没劲了。最后就是心态问题了,投其所好才有用,我现在十分感激我外公对我的指教,琴棋书画无所不教,我们爷平日里只爱下棋听曲,我能在棋盘上跟他耗上一个时辰,用不着我去留他,他自己就抱着棋盘来找我。”
十四福晋的声音明显透着为难:“太难了,要跟他们一样实在太难了。”
我闻言一摆手。“让你去学,没让你非要学成什么大家,有了共同的爱好,才有话可说,他才愿意跟你相处。我听说老十四很喜欢书法,你可以练练字,至少学一下鉴赏,你的字不如他,那没什么,慢慢练呗。如果你的字有了进步,一定要拿去让他指教,让他感觉你每天都有新的东西给他看,到时他才不会管你的字是不是够好,相反会上心指导,相处的时间拉长了,自然就把人给留下了。”
十福晋笑道:“嫂子说的是,可我们爷不好书画,只爱听女人唱曲跳舞,难道要去学那些歌姬舞娘不成?”
我摇摇头。“要不怎么说是心态问题呢?他是你丈夫,女为悦己者容,难道还不值得你去学两首无伤大雅的曲子吗?不要以为嫡妻的地位有多么稳固,咱们的地位还不是自家男人给的?府里头哪房妾室得宠,奴才就会去巴结谁,哪怕你是嫡妻他们也会来拆台,千万不要去跟宠妾争风吃醋,那是最要命的。”
乌日娜奇道:“这话从何说起?”
我又摸了一颗松子扔进嘴里,这回乌日娜已经懒得管了。“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年轻貌美本来就是妾室得宠的原因之一,男人在宠女人的时候,女人的所有行为都是可爱的,也都是正确的。如果得宠的是嫡妻他会理直气壮的出头,可如果妾室得宠,他虽不能明护着,可对找茬的人绝对是没好脸的。动气本来就伤肝,越发催人老,这一来二去的可就亏大了,这等伤身子、伤感情、给情敌方便的事情千万做不得。”
十福晋问道:“那依嫂子之见该怎么做才对?”
我懒洋洋的往乌日娜肩上一靠,她再次成了我的靠垫。“摆正心态,从战略上藐视她们,从战术上重视她们,莫捻酸,少吃醋,那些侍妾舞姬原就是些玩意儿,拿自己嫡妻的身份去跟她们较劲,岂不掉价?据说我们爷的两房妾室是我塞给他的,至今提起来他都赞不绝口,我从来就不去找妾室的麻烦,相反我要府里的奴才小心伺候,更把掌家大权交给媵妾。不止我自己逍遥的很,而且有足够的时间学东西,去关心丈夫,我给他足够的自由,他反而不肯去找妾室了。府里的奴才对我的话更是没有一个敢敷衍,因为我的每一句话都会得到我们爷的支持,就算是我把权力放给媵妾,也没有一个敢说什么的,因为这是我男人默许的。你随便揪过我府里一个奴才来,问他这府里有几个主子,只要不是傻子的绝对不会说六个。”
乌日娜笑道:“你也绝了,说的跟打仗似的。”
布道(中)
我把玩着自己的辫子,虽说挽了发髻,可胤禩还是给我留了几绺头发打辫子。“男人的事业在外头,咱们的事业在家里,既是事业,就该下力去经营,要去上心研究他们所有的嗜好,要让他觉得你的屋子是个可以放松的地方。你可以跟他撒娇,受了委屈可以抱着他哭,甚至可以朝他发火,要让他觉得他娶的不止是个嫡妻,更是个女人,他在你面前完全不用再端架子,他身心放松,自然就会愿意找你。但是千万要把握尺度,不要太黏人,要让他明白,你讨他开心只是为了两个人都痛快,但是没他一样喘气一样活,女人先要学会疼自己,才会有人去疼。有句话女人听了挺不痛快,‘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可这是事实,亲情是摆在一切感情之前的,在女人心里也是一样,有谁能比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亲呢?既然无法摆脱衣服的位置,至少要做一件活的衣服,不停的往自己身上添颜色、加花边,不管有多少新衣服出现,不过图个新鲜罢了,新鲜过后还是要把那件不断变化、不算新但却很合身的旧袍子。这就是我的心得,你们能不能用、能用多少我就不知道了。”说完我叫小丫头把带来的好茶沏上,并说给胤禩准备施恩玉露。
“八嫂,你又看不见,怎么知道爷们快回来了?”
我拿起水杯一饮,这天儿还是太干了,怎么还不下雨。“我不知道时辰,只知道我男人正往这边儿来,他来了,你们的那一位自然也就来了。”
十福晋奇道:“这怎么可能?嫂子就不怕猜错了?”
我只但笑不语,从乌日娜身上起来,因为我专属的肉垫子要回来了,乌日娜身上的脂粉味儿还是略重了点儿,只听她跟十福晋调笑:“人家这叫‘心有灵犀一点通’,天下独此一家的,不信你等着,八爷一会儿准到。”
乌日娜话音刚落,我因失明而变得敏感的耳朵就听到了马蹄声,而且越来越近,众福晋大惊,因为打头的正是胤禩,七福晋叹道:“这可真是天下奇闻了,那句诗竟成了真。”
十四福晋扶我起身相迎,因为胤禩他们谈论的声音已经到了。“八嫂前头说的我还能学,这份本事是无论如何学不来的。”
她话音刚落我的手就换人握了。“学什么?”
我知道十四福晋是想看我的笑话,因为我刚才说了不少关于胤禩的事情。“她们跟我学听声辩人玩儿,刚才你还没影儿,我就说你要到,她说这个学不来。”
胤禩放声大笑,我相信十四福晋的眼睛一定瞪得很圆,因为我根本就是标准的睁眼说瞎话,但她不能拆我台,乌日娜的笑声隐隐传来,估计是看胤禩这么好哄,我这么贼她觉得好玩儿,胤禩只拿帕子擦了擦我的唇角。“又偷吃零食,吃就吃吧,还留点儿松子皮招摇,我不在你就翻了天,说了多少次了,太医不让你坐地上。”
这回轮到十四福晋她们大笑了,我推开胤禩的手。“太医,太医,太医是你媳妇儿吗?我就吃了两三颗而已,说的活像我吃了炮弹一样,你再提太医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笑声越发大了,胤禩也不恼,因为他知道不能再说了,不然我真的会翻脸。“好好好,不提,不提,给你个做伴儿的玩意儿。”
我手上一沉,多了一个毛球,胤禩把一根细绳子缠在我腕上的金镯上。“毛烘烘的,什么动物?”
胤禩扶着我坐下,其实我刚才就没坐在地上,垫了一个大大的垫子。“是松鼠,刚才打猎时看见的,光顾着逮它了,什么也没打。”
我一手掏出荷包里的松子喂那小东西。“这小东西是挺好玩儿,可它没肉,你啥都没打,咱俩吃什么?”
胤禩不以为意的摸着我手心上的松鼠。“不妨事,老十他们猎了一堆,咱蹭他们的。”胤禩的声音不小,我听到有人喷水的声音,几位福晋也格格的笑个不停,我也挺开心,胤禩的幽默跟我不同,我是贫嘴型的,他的话不多,但还是挺逗的。
肉烤上了,十四福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