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的时候,女人给我准备了一杯酒和一碗肉汤。我坐了下来,克劳迪娅坐在我的膝盖上,她的头转离炉火,朝向那扇神秘的门。所有人的目光都像之前一样盯着我们,除了那个外地人。
现在我能清楚地看到他的侧脸了,他比我想象的年轻得多,他憔悴的样子是因为情绪低落。
实际上,他有一张清瘦但很讨人喜欢的脸,浅色、有雀斑的皮肤让他看起来像个孩子。他蓝色的大眼睛盯着炉火,仿佛在和火说话,他的睫毛和眉毛在火光下是金色的,这让他看起来非常天真、坦率。
但他很痛苦、不安、喝醉了,突然他转向我,我看到他一直在哭。‘你会说英语吗?’他说,声音在寂静中显得很响亮。
“‘是的,我会,’我对他说。他得意地瞥了其他人一眼,他们冷冷地盯着他。
“‘你会说英语!’他叫道,嘴唇咧出一个苦涩的微笑,眼睛在天花板上转了一圈,然后盯着我的眼睛。‘离开这个国家,’他说,‘现在就离开。
驾着你的马车,赶着你的马,一直跑,直到它们倒下,但离开这里!’然后他的肩膀抽搐着,好像病了。他用手捂住嘴,靠墙站着的女人,双臂交叉在脏兮兮的围裙上,用德语平静地说:‘黎明时你们可以走。黎明时。’
“‘但这是怎么回事?’我小声问她;然后我看向他。他在看着我,眼睛呆滞发红。没人说话,一根木头重重地掉进了火里。
“‘你们不告诉我吗?’我轻声问那个英国人。他站了起来。有那么一会儿我以为他要摔倒了。
他在我上方高耸着,比我高很多,他的头先是向前倾,然后向后仰,最后才站稳,把手放在桌子边上。他的黑外套被酒弄脏了,衬衫袖口也是。
‘你想看看吗?’他喘着气盯着我的眼睛问,‘你想自己看看吗?’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里有一种柔和、可怜的腔调。
“‘把孩子留下!’女人突然说道,做了个快速、专横的手势。
“‘她在睡觉,’我说。然后我站起来,跟着英国人走向楼梯脚下的那扇门。
“离门最近的人让开时,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我们一起走进一个小客厅。
“餐具柜上只点着一支蜡烛,我首先看到的是架子上一排画工精细的盘子。小窗户上挂着窗帘,墙上有一幅闪闪发光的圣母玛利亚和圣婴的画像。
但墙壁和椅子几乎容不下一张大橡木桌子,桌子上躺着一个年轻女子的尸体,她白色的双手叠放在胸前,红褐色的头发乱蓬蓬的,塞在她细瘦的白脖子和肩膀下面。
她漂亮的脸已经因死亡而变得僵硬,琥珀色的念珠在她的手腕上闪闪发光,沿着她深色的羊毛裙子垂下来。她旁边放着一顶非常漂亮的红色毡帽,帽檐又宽又软,还有面纱和一副黑手套。一切都摆放得好像她很快就会起来戴上这些东西。
英国人走近她时,小心地拍了拍那顶帽子。他几乎要崩溃了。他从外套里掏出一块大手帕,捂在脸上。‘你知道他们想对她做什么吗?’他看着我小声问,‘你知道吗?’
“女人跟在我们后面进来,伸手去拉他的胳膊,但他粗暴地把她甩开。‘你知道吗?’他用凶狠的眼神质问我,‘野蛮人!’
“‘你别说了!’她低声说。
“他咬紧牙关,摇了摇头,以至于一绺红发从他的眼睛里松开了。‘你离我远点,’他用德语对那女人说,‘离我远点。’另一个房间里有人在小声说话。
英国人又看了看那个年轻女子,眼里满是泪水。‘如此无辜,’他轻声说;然后他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右手握成拳头,喘着气说,‘该死的……上帝!该死的!’
“‘主啊,’女人小声说,然后迅速划了个十字。
“‘你看到这个了吗?’他问我。他非常小心地拨开死去女人喉咙处的蕾丝,好像他不能、也不想真的去触碰那已经变硬的皮肤。
在她的喉咙上,毫无疑问,有两个穿刺的伤口,就像我在无数人身上看到过的那样,刻在泛黄的皮肤上。
男人双手捂住脸,他高大、清瘦的身体在脚尖上摇晃着。‘我觉得我要疯了!’他说。
“‘来吧,’女人说,在他挣扎的时候抓住他,她的脸突然红了。
“‘让他去吧,’我对她说,‘就让他去吧。我会照顾他的。’
“她的嘴扭曲了。‘如果你们不停下来,我就把你们都扔出去,扔到外面的黑暗中去。’她已经厌倦了,自己也快到崩溃的边缘了。
但随后她转身背对着我们,把披肩裹得更紧,轻轻地走了出去,聚集在门口的男人们给她让开了路。
“英国人在哭泣。
“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但不仅仅是因为我非常想从他那里了解情况,我的心因无声的兴奋而怦怦直跳。看到他这样真是令人心碎。命运无情地让我与他靠得太近。
“‘我会陪着你的,’我主动说。我搬了两把椅子到桌子旁边。他重重地坐了下来,眼睛盯着身边闪烁的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