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欲静而风不止
天光朗朗,疏朗的清风摇曳着一林翠竹。并不炙热的阳光洋洋洒洒地抛下满地金光。碧竹幽幽在地上投射出斑驳的光影,疏疏密密影重重。
翠竹绿叶间摆着一张软榻,赫连泽斜斜地歪在上面,目光平静如水,仔细看去却是带上了柔柔光华,如芝兰玉树。他的对面有一个女子素手纤纤,在古拙的琴上拨弄出轻灵的乐音。
此时距离花灯节已经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赫连泽身上的箭上已经痊愈。只是肩头却留下了一个狰狞的伤口,就连左手心也是一个难看的褶皱。当时的箭伤是真的凶险,虽然救了回来,也经过了一个月的修养。太医也像是和赫连泽有仇般,开出的药不仅难喝,还常常使人失了胃口。赫连泽是铮铮男子,药难喝点也就罢了,只是这脾胃失调,却让他在一个月的时间里眼见着瘦了下来。原本丰润的脸颊此时却是颧骨微凸,哪里还有之前丰神俊朗的样子。
这一个月,顾青盼住进了段雪楼,亲自过问赫连泽的起居琐事。这种日子虽然琐碎,但是三十个日日夜夜,却让他们之间的感情略有突破。家庭琐碎,平日里的絮絮叨叨都像是人世间最美好的情话。她突然有些后怕,突然觉得自己幸运,因为在这一个月里,她觉得上苍一定是在弥补自己父母双亡的缺憾,因此给了一个这般面上光风霁月的男子,心中却满是坏水的男子,最重要的是他爱她。
“看什么呢?看的痴了去。难不成为夫就这般好看?”
顾青盼面上微红,撇过头不看他,“不要脸。”
“不要脸也是你的夫君。”赫连泽嬉笑着起身,上前牵了她的手往软榻走去,“歇歇吧,再弹就该起茧子了。”
这些日子,赫连泽站起来了。在段雪楼里,他日日牵着她的手,十指相扣。他不在隐瞒,不在隐藏,利剑即将出鞘,淹没光华的砾石终究会褪去。这种平静的日子不多了,但是两个人谁也不说,就那样脉脉享受着倒数的平静。
然而上天总是不会看着你清闲太久。就像太阳晴久了,就会飘来一朵乌云,承载不住的雨水总会淅沥沥的洒向人间。不过雨后天晴,湛蓝的天空才会更加的澄明。
这个午后,已经消失了一段时间的陆锦出现在了段雪楼。虽然不合时宜,却不出所料。
“北方雪灾严重,皇上派齐王随着户部的人去了。今天早上的时候,江南大营的兵符也交给了肃王。晋王被派到京郊剿匪去了。”陆锦的语气有些沉重。
顾青盼闻言微怔,夺嫡要开始了吗?
“父皇昨天晚上宣了太医吧?”就在两人都微微焦急的时候,赫连泽来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是。皇上的身子越来越差了。”陆锦皱着眉头回答,眼神却慢慢亮了起来。
“父皇派他们去建功勋,齐王拣了最大的现成便宜,恐怕有些人不是很乐意吧!”赫连泽冷笑,“五皇兄倒是好算计呢,京郊剿匪虽说吃力不讨好,但是他却是最看清楚形势的人。”
“齐王去北方,肃王虽然不乐意,但是有兵符也就不计较了。倒是晋王殿下是自己求的剿匪。”
“哼!他聪明着呢!这些年不声不响,不显山不露水的,只是真正能有几个斗得过他!”
顾青盼听着他们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心中突然一惊。帝京的形势她也是清楚地,但是却看得不明白。此时听赫连泽这么一说,她突然转圜过来,恐怕皇帝时日无多了,不然为什么会说留在京中最为上算。
此时听见赫连泽的话,她轻笑道:“再好的算计也算不过你去。”只见她眨巴了眼睛,“你不就安逸的在帝京待着?稳稳当当的日子舒坦着。”
“可是我没有功勋可以建呢。”
“总会有的,再大的功勋抵不过弑君夺位的罪过,再无作为也还有勤王清君侧!”
一边的陆锦斜了眼,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讶异。他似乎没有想到这个深闺中的女子会这般直白却又犀利地点出最真实,也最大逆不道的道理来。
赫连泽摇了摇头,并不在意她的话,“勤王清君侧倒是个好主意。只是时机未到。父皇的身子还不至于让他们这样明目张胆的摆弄着。”
“哪……”顾青盼皱起了眉头,似乎没有想通为什么他们会这般紧张,只见她突然眼神一亮,脸色微沉,“储君!”
赫连泽颇为欣赏地看了眼顾青盼,语气稍冷,“对,就是储君!父皇的身子愈发的不行了,朝廷上这几天也该是炸开了锅吧。不论是他自己的意愿,还是百官的劝谏,储君,也已经是时候该选出来了。”
“你有什么打算?”
看着陆锦,赫连泽身子一软,靠在了锦榻上,语气虚弱,“我还要养伤呢。”
陆锦撇撇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见着他没有反应,也便走了。
因着这么一遭,连日来轻松的气氛微微消散,忙里偷闲的日子只怕要一去不返了。
“你……”顾青盼抿了抿唇,“你真的不担心,不想要那个位置吗?”
“父皇大限未至,将来的事情谁知道呢。”
看着赫连泽懒散的样子,她点了点头,语气却十分的认真,“怀璧其罪,众矢之的的储君就是一个靶子。”想了一气,她也便抛开了,反正这些事情她也插不上手,大不了真的到了那一天再说。而且她不相信赫连泽真的就如同所看见的这般逍遥,对着这些事情没有任何的准备。
……
“王妃,奉贤侯世子夫人送来请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