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明容照例遛狗。半路上,忽听一阵喧闹。
“那是三少爷、四少爷的书院。”春棋瞧了一眼,说道,“他们肯定又在打罚下人。”
冬书也习以为常,“每月都要来上几回,闹哄哄的。”
听两个小丫鬟这么说,明容皱了皱眉,犹豫。
又走两步,身后传来男孩的哭叫:
“阿姐,阿姐你别走!恶奴欺主……这狗奴才快把我打死了!快去报官,叫人来杀了这狗娘养的小杂种——啊呀狗东西你敢打老子眼睛?救命,救命!”
明容站住。
春棋和冬书诧异地回头。
书院的大门敞开。
院子里刚发生过一场恶斗,几名小厮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有的抱着肚子打滚,有的捂着头脸呻吟。
唯一还有战斗能力的是一名少年。
他半跪在地上,膝盖压住不停哀叫的男孩,拳头狠狠砸下去。
“不准打人!”明容冲过去。
春棋和冬书对视一眼。春棋独自跑去搬救兵,冬书跟着明容进了院子,挡在姑娘身前,戒备地望着地上的恶奴。
少年起身,冷冷扫了她们一眼。
明容怔了怔,心中惊讶。
他的年纪很小,称作少年都勉强,也许只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
可他天生高大,鼻梁极高,黑色的乱发覆盖着一双颜色极浅的眼睛,在阳光底下,泛着罕见的琥珀色。
混血儿?!
“阿姐!”躲在石桌底下的另一个小男孩跑出来,拉住明容的袖子,哭着告状,“这恶奴疯狗似的,突然发了狂,见人就打,我和三哥差点被他打死!”
“明江你放屁!”那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男孩滚了两下,艰难地爬起来,“从头到尾,挨打的只有我!他打我,你他娘的就眼睁睁看着,躲在桌底下也不知道吱一声,你他娘的腿又没断,怎么不出去找救兵?他只有两只手两条腿,还能一边打我,一边抓你不成?”
明江躲在姐姐身后,不吭声。
明浩擦了擦嘴角的血,指着混血少年,“好哇,骑到主子头上撒野,反了你了!待会儿跟老子去见官,老子要亲眼看着你怎么死的!”
明容说:“你流鼻血了。”
明浩抬手一抹,满手的血。他又开始飙三字经。
明容把明江拉到身前,看了看他,又看他哥哥和那打人的少年,“你们谁先动的手?”
明三少爷和四少爷同时指向混血少年,异口同声:“他!”
明容又问那人:“你干嘛打人?”
少年不语。
明浩抢答:“我和四弟读完书,闲着无聊,他正好从外头经过,我就叫他过来,扮马儿给我骑。他不答应,我就叫人把他围住,打他一顿,可我养的奴才都不中用,五个人一起上竟然打不过他一人。我生气了,骂他一句狗娘养的杂种,他飞起一脚踢我胸口,我又骂了一句狗娘养的,他扑我身上一拳头砸我脸上,我继续骂狗娘养的,他继续打我,我还骂狗——”
“行了行了。”明容听不下去,“别骂了。”
“阿姐,我起码挨了他五下拳头。”明浩张开五根手指。
明容看着他乌青的熊猫眼、肿起的脸颊、流血的嘴唇,刚觉得他有点可怜,他又说:“我宁死不屈,真是一条英雄好汉。”
明容:“……”
她环视四周,先对明浩说:“你先骂人,是你不对。”又对混血少年道,“你把他打成这样,差不多扯平了。”
“怎么能扯平呢!”明浩急道,“阿姐,我又没骂错他。水姨娘从梦香楼赎身出来,什么都没带走,就带了他一个臭拖油瓶。你问问他,你问他和水姨娘什么关系?你问他爹是谁?他不就是没爹的小杂——”
少年红着眼睛,又扑过去。
明容从背后拉住他的衣裳,将他一把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