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话,我当然有十六岁,看身材也知道。”双手叉腰、挺直背脊,最明显的女性特征自然而然突出。“反倒是你,一点也不像十三岁的男生,反而像个老头子。”他是她见过最怪的有钱人家小孩。
东方眼扫过一望即见的胸脯,尴尬转开。
这女人一点都不懂得含蓄。“咳,就你所知,夏姐可能会去什么地方?”
“依依会去……”想了半天,一张脸垮下。“我不知道。”
天,认真想想,她似乎不了解这位学妹。
“以往都是我单方面缠她,你以为我跟她交情真的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好吗?错了,那是她懒得理我,事实上我跟她在一起都是我说她听,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愈说心情愈沮丧,二哥常笑她太容易与人肝胆相照,也不问问对方要或不要。“我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依依其实不想要有我这个朋友,她只是在容忍──”
“夏姐不会让不喜欢的人接近她。”
眨眨大眼。“真的吗?”
“嗯。”
雷君霆不知自己为什么要多事说这些不必要的废话。
如果真的找出什么理由,只能说当时的他很不喜欢陆云侬那张颓丧的脸,让他看了很不舒服。
十三岁的他,并不知道这就叫“安慰”。
夏依的失踪在雷家并未造成任何风浪,毕竟之于庞大的雷氏家族而言她不过是一时兴起认养、可有可无的孤女,存在的意义稀薄得有如一张纸,不会有人注意到她曾经存在过的事实。
或许,失踪的夏依心里也是这么想;然而真正的事实是──
“有没有依依的消息?”
道句话近来变成每天早上陆云侬到校后向雷君霆打的第一声招呼。
对方也回以千篇一律的摇头及越发缠紧的双眉深锁。
泄气摊在桌上。“你说依依会不会──”想不开?
“不会。夏姐并不软弱。”
“你又知道了。”这小鬼老是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神情。“人心是看不透的。依依不多话不代表她坚强,或许就是因为她少言才会凡事都往肚子里吞,这种人才是最让人家担心的,快乐的事情独享就罢,最怕就是她压在心里的都是不快乐的事,万一哪天压不住的时候怎么办?就算她再怎么聪明,如果没有人陪在身边,难保不会作出什么──”
“她不会!”雷君霆决然否定不吉利的推测:“夏姐不会!你不要老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我狗嘴?你才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是担心──”男孩形于外的气忿狰狞让她住了嘴。
如果是平常的他,在公开场合是绝对不会大吼、不会拍桌、不会作出引人注目的蠢事──就像依依。在上流社会的教养之下,他们必须喜怒不形于色、不能做出任何让人笑话的举动;必须在上流阶层自成的教条里表现出行止合宜的泱泱气度,压抑任何会给人负面观感的言行。
“你──”苦于不能又克制不住当众发脾气,雷君霆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住差点冲出口的暴吼。“不要拉我。”
“跟我走就不拉你了。”
碍于个子输人、力气输人,雷君霆在半拉半就之下,真的被陆云侬拉出教室。
“上课钟响了。”
“跷一堂课又不会死人,资优生。”他的成绩又不会因为一堂课滑到第二名。
“你到底要拉我到哪里?”
走在前头的人突然停下来探头探脑。“好了,就这里。”
雷君霆环视左右,不过就是广大校园内一处木棉花林立的小径。
“开始吧。”
“什么?”
“这里除了我没有别人,你可以大吼大叫,嫌不过瘾去撞树也成,反正你最狼狈的样子我都看过了。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在我面前你不必装出一副很有教养的样子,因为论没教养,截至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比得过我。”拍拍他肩膀。“一切都交给我吧。”
他傻眼。“你──拉我出来只是为了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有气憋在心里是很难受的事,我怀疑你跟依依怎么能撑这么久而不发疯。你才十三岁,这么多事情压在你肩膀上,为什么你还能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就算你真的是天才好了,谁规定天才就不能像个小孩子任性撒泼、胡搅蛮缠?你担心依依吧?想发泄闷在心里的焦虑吧?既然如此,有什么好装模作样的?难道你这么想让那票自以为是的大人摸摸头说你好乖、好优秀、好有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