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二十三了。”
老童双手很有派头背在背后,叹道,“时间过的真快,我还记得,我们两个毕业刚刚分到医院,也就是二十二岁左右样子,一转眼,孩子都有我们当年大了。”
余江中琢磨老童话里话的意思,今年他四十有六,徐冉恰巧是他年纪的一半。
“我老了。”余江中不是滋味说道。
童子荣连忙说,“不老不老。你比刘德华还年轻几岁呢。人家还在银幕上谈情说爱呢。”
“你真会扯淡。拽我来这里,总不会是要和我讨论刘德华的真实年纪吧。”
“当然不是。”童院长讪讪说。右手手指伸出去,朝灰糊糊的一片阴影指去,“看到那个东西吗?”
余江中摇摇头,“黑乎乎的,看不清楚,以前我来过,记得没什么东西啊。”
“本来是空到在,这个位置。花花草草也没种。最近,基建处老田在这儿安了个跷跷板,刚好添了这个空挡。”
“哦。”余江中点点头。“不错的主意。”
“今天早晨看见一群孩子在玩,我看了一会儿。觉得有点意思。”
“哦。小时候没玩过吧,也是,我们那个时代,什么东西玩过啊。”
“一个胖孩子压在跷跷板这边,那一边,一个瘦孩子翘在天上,怎么也下不来。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看见那孩子躺在病床上,我忽然又想起早晨看到的那一边高一边低的跷跷板来。”
“你是说,我和他像在玩跷跷板?”
“不是。”老童摇摇头,“我不是说你们在玩跷跷板,而是觉得那孩子对于你来说,就像翘在天上下不来的跷跷板那头。而这头,余俊,你老婆,你的社会地位;名誉,加在一块,那孩子怎么才能不悬在半空中?”
他没说话,也没反驳老童。若这点道理都磨不过来,他就不是余江中了。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真的,老余。”童院长认认真真对余院长说,“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你,我,他妈的都付出了什么,你又不是不清楚,孩子成长的足迹,陪家人的时间,老子们都牺牲掉了,这把年纪,混到这个位置,说没了就没了。”
“晚了。”余江中拿手扯扯系在他脖颈的领带。“来不及了。”
童院长讶异眼神里透出无奈的惶恐,“你说什么?”
“那天回家,陪老婆看电视,韩国的,叫什么我脑中的橡皮擦,老婆抱着狗哭得一塌糊涂,我给她递了纸巾,那时候想,要是真有一个能擦掉记忆的橡皮擦该有多好啊。”
“他妈的原来老余你也会煽情啊。”
“不是我煽情,而是真发现,原来这世上还有人是我想忘忘不掉,拿得起放不下的。”
“说的我都有点好奇起来,他到底是怎么个孩子?”
“你不是说自己阅人无数,看人贼准吗?你说他在你眼里是什么样的人?”
沉吟片刻,童院长说,“说了你别生气,我觉得他不羁,冷漠,心机很深,想不出你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他,中邪了吧。”
中邪了吧。余江中笑。
“也许。对了,求你打电话给我老婆说一声,我在你家喝醉了。今晚回不了家。”
老童闪烁镜片下黑色瞳仁定定看着余江中,良久,太息一声,“你这么骗,心里不内疚吗?”
“……”余江中从兜里掏出一支烟,点了。默默地吸。
“其实,说老实话,老余。我现在想说服你,可内心却充满矛盾。当时说好,玩玩就好。可不管怎么胡闹过后,这里,”他指指自己胸膛那块,“还是空空的,啥也没装进去。其实,也想这辈子认真那么一把,疯上那么一把,为一个人不顾一切做些什么,哪怕细微的,琐碎的。”
“他想从你这儿得到的,都得到了吗?”
“一开始,能给的你看到了。后来,可得看他自己了。”
“他爱你吗?”
“不知道。”余江中老老实实回答道。
老童忽然笑了起来。说恋爱中的人傻,特别是恋爱中的老男人更傻,这话一点也不假。
“有一天,他发现从你这儿再也拿不走任何东西,也许就是他离开的时候。”
“我会等。”
“与其一直等,不如早点做个了断。你们不会有结果。之前我认为会为一个不可能的结果付诸努力的那个人不是你,希望老余你别令我太失望。”
“我只是我,不管你失望也好,不失望也好。我还是会和他一起走下去。”
“好,但愿你们有好结果。但是你知道吗。别把自己当情圣,你他妈就是一个披着SH医院院长外皮的普通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