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佳答道:“对了今年的账,安排下明年的事儿。呃,就,我把私兵减半了,打发去种田,养不了那么多人。”
钟祥问道:“怎么减的?”
“留下最好的,毕竟还是要有人看家护院的。家里失了一大宗的财源要节省,花一个钱就要顶一个钱的用,我只养最能打的。”
“光有傻劲可不行。”
“嗯,百夫长、千夫人我都留下了。”
钟秀娥听着一问一答也都能听懂,看父亲的样子,女儿干得也不算差,内心欣慰。她对家务也是熟稔的,道:“够用吗?”公孙家好些个庄田,还有府邸、别院之类,出行也需要护卫,以前也是有专人干这个的。
公孙佳道:“差不多。以后再看,要是太花钱,也可再减一些。”
钟秀娥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道:“那可能不大够。”
公孙佳道:“不够的时候再加征就是了,都在那儿呢,头领还是那些头领,新人也带得起来。”
钟秀娥还想说什么,钟祥已经说了:“你做事我可以放心了,我不放心的是你的身体。来,摆宴,别饿坏了,都吃完了再走!”一面携了公孙佳的手,殷切叮嘱:“回去之后,家里的事情要多留心……”
钟秀娥叫了一声:“阿爹!孩子身体不好,您怎么还让她耗神……”
钟祥道:“不用你管,她做得下去。”
钟府的家宴排场也颇为盛大,照顾到公孙佳才死了爹并没有歌舞,但是一家人也是言笑宴宴。席间并不提纪四娘说的话,只说她的下场——被婆家关了禁闭。
容太常几乎要愁秃,惩戒了儿媳妇,是打了亲家的脸,不惩戒,皇帝那儿就差直接下旨了。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皇帝也在拉偏架!虽然皇帝日常拉偏架,容太常这是头回遇上皇帝不偏向自己。以前因为他站太子的队,皇帝对他是多有回护,现在……
容太常想了一宿,第二天做了个艰难的选择,把儿媳妇关了起来,下令不许再提这件事了。还要担心东宫会因此不喜。太子是随皇帝一路征战上来的,帮着亲爹守大营的事没少做,但是他的弟弟们也渐渐长大了,皇帝总是不肯死,容太常总觉得这里面水太深。
关了儿媳妇之后,他索性自己也称病告假,一家子“病”了好几个,实是个圆滑的人。
公孙佳的三舅妈朱氏嘲笑了一声:“出息!丁点事儿不肯扛,能有什么前程?”
三舅道:“王八活得长,全靠脖子缩得好。”
“那也得壳子硬!”
两人像说书一样,全家都笑开了。
公孙佳这个时候又变得乖巧谦虚,问道:“那……咱们不管容家了?听说他们家笔杆子厉害。”
二舅母湖阳公主道:“害,兵来将挡!怕他么?还有我们呢!”
钟源大概是最了解公孙佳脾性的,说:“你现在知道担心了?你想干什么?天气不好,你在家里好生休养!”
公孙佳确实是有一点想法的,见状笑笑,并不多言。钟祥一锤定音:“不怕闹大。”
公孙佳乖乖点头,此后便乖巧在坐在老太妃的下手。她吃得不多,撑着腮轻轻地笑着,脑袋一会儿转向这个、一会儿转向那个,谁说话她就看谁。
钟家这群人除了皇帝就没怕过谁,嘲笑完了容太常就开始说些小新闻。谁家办了宴会有新鲜歌舞了、谁家新得了个厨子味道好了、谁上朝的时候踩着冰跌跤了……之类的。
吃过饭,老太妃还要留钟秀娥母女三人住下,公孙佳笑道:“太婆,我是来接阿娘回家的,您想她了,让她明天再来看您。今儿还得回家安顿呢。”老太妃这才作罢。
钟祥吃酒吃得高兴,踉踉跄跄地被扶进室内,靖安长公主搭手将他往床上放了,道:“老东西!你这又是发的什么颠?哎!你怎么了?!老不要脸的!”
却是钟祥一把攥住了她的手。丫环们窃笑两声,识趣地放下捧的物事,退出去将门掩了。靖安长公还要嗔怒,却见钟祥流下了眼泪,由吃惊道:“你这回醉得可真是不同寻常。”
钟祥攥着老妻的手,喃喃地道:“妹子,咱们不容易啊!我好容易又等到了一个!”
他们是表兄妹,“妹子”是打小的称呼,靖安长公主老脸一红,旋即问道:“你这又是说的什么?”
钟祥抽抽鼻子:“你我都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吗?不是啊!咱们听表哥的,不是因为服了他吗?”
“对啊。”
“我向来是不肯服气的,可有时候,人不服气是不行的。表哥,他厉害,我服他,听他的话。跟着他是没有错的!他也带着咱们上天了!我就觉得天命也就那样了,鬼神也就那样了!有什么了不起?当年那个书生,说我杀孽太重必有报应,我不信还打了他一顿。直到大郎、大郎……呜呜……”
靖安长公主想起长子,也呜咽了:“死鬼!你提这个做什么?咱们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咱们还有阿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