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终于去了北静王府,引出了后面太多的事,她忙于应付宫里和王府的事,更是没想过要回贾府了。如今听说秦可卿病重,她心里忽地生出诸多愧疚之情,因为当初离家时她对秦可卿承诺过,要救她出了那个牢笼,但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她却一直没有去看她,想来她心里已经绝望了,便断了生趣,往那死路上去了。
终于盼到了天黑,元春换上了夜行服,对抱琴交待了两句,并没说明是回贾府,不然又会勾起抱琴的思亲之情,便飞身出宫。
到了荣宁街,她想着先到荣国府看看,便先到了荣国府的后街。俟左右无人,便一个纵身跃过了高墙,落在了院内。
放眼看出去,府里一切都没变化。亭台楼阁,花草树木,一砖一瓦,都仍是以前的样子,仍是那样熟悉。元春忽地有些心酸,眼里涌上泪来。
伤感半晌,元春才依次从后边往前边来。
她先到了王熙凤的院里,院里灯光半明,只有王熙凤的屋里还有一些嘻笑声,元春听出来了,正是贾琏和王熙凤的声音。小两口正在做那闺房之戏呢。元春红了脸,忙退了出来。心里却也为王熙凤高兴。
邻近东边就是李纨的住所。四处一片寂静,只有李纨的屋子里还有灯光。元春靠近窗边一看,正是李纨坐在灯下做针线呢。旁边素云也陪着做一些活计。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里边床上睡着一个孩子,那定然就是贾兰了。
李纨的面容并没多大改变,仍是那样清淡娴静,在灯光的辉映下,那脸上倒显出一些圣洁来。
元春默默地看了一会,便离开往前边来。
前面正是王夫人的东小院。角门早上了锁。元春轻身一纵,便悄无声息地进了小院。
院内没有灯光,想来都入睡了。元春仍在王夫人的门外静立了一会才离开。
往西边穿过荣禧堂,便是贾母的上房。屋内虽有灯光,却是珍珠担心宝玉夜里怕黑,在外间点着的一盏灯,夜里不熄的。元春不敢轻易进去,怕惊了人,就不好了。
后边小院就是她离家前住的闺房,她在院内站了站,看着熟悉的环境,忍不住流下泪来。呆了片刻,不敢多停留,便来到后面花园的东墙边,一跃而过,便到了宁国府的花园里了。
虽然是深夜,宁国府里却很是热闹,会芳园里丝竹之声悠扬,夹杂着一些歌女的唱曲声,还有喝酒划拳的吆喝声、嬉笑声。
元春知道定是贾珍又在大排宴席,和那些狐朋狗友们在戏耍取乐子呢。
她悄悄绕过会芳园,来到秦可卿的院外。院门早已落栓,元春仍越墙而入。
屋里没有灯光,只有檐下的八角风灯亮着,照着这凄清的小院。
秦可卿的屋子,元春是知道的。她来到秦可卿的门前。
屋里传来秦可卿的咳嗽声,外间屋子的灯便点亮了。原来是瑞珠披衣起来了,端了灯,到了秦可卿的房里,道:“奶奶心里怎么样?要不要喝口水?”
秦可卿道:“好吧。我这嗓子眼里总觉有什么东西堵着,想咳却又咳不出来,你热热地倒盏水,来给我喝吧。”
瑞珠应了一声,把灯放下,便去倒水,顺手把一只药碗放进热水壶里温着。
秦可卿喝了,道:“你去睡吧。有事我再叫你。”
瑞珠没走,把壶里的药碗拿出来,道:“奶奶把药也喝了吧。这一整天了,这药一直没喝,那怎么成?”
秦可卿皱了眉头,把头掉向一边,道:“我不喝。那药苦得很,我不爱喝。”
“良药苦口。只要能治病就成。奶奶这样一直不肯吃药,这病怎么能好呢?”
秦可卿仍皱着眉,道:“你别管我了。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这药我是决计不喝的。你把它倒了吧。”
瑞珠无可奈何,当然也不可能把药倒掉,只好仍放进热水里,便去端灯出去。
秦可卿又道:“你把灯留下,我这会儿睡不着,睁着眼,却是满眼的黑,心里有些害怕。”
瑞珠劝道:“奶奶还是想法子多睡一会吧。这么长时间了,你一直都这样,一晚上只眯得上一小会儿,这病怎么能见好呢?只要能睡上几个时辰,那人的精神自然就好了,病也就会好了。”
秦可卿笑道:“傻丫头,我并没有什么病。便是有病,哪能睡一觉就能好呢。”
瑞珠叹息着,只得出来,仍上床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