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似乎明白了什么,侧过头来,皱着眉头,咬了咬下唇,盯着我:“老鼠,你到底想说什么?”
小米略带不满的神情令我犹豫了一下,心里“嗡”地颤动了一下,我鼓起勇气说下去。
“我觉得你和你父亲、母亲的关系,就像这个篮筐与两个球,他们之间已经没有感情了,根本不能在一起生活,却都想和你一起生活,可是世界上只有一个你啊——就好比这两个球是不可能同时进入一个篮筐的,它们之间根本就不相容,根本就不可能会有两全其美的结果。与其这样让三方都痛苦,还不如让他们分开,这样他们或许还能和平相处,而且你和他们中的任何一方都能相处得好,这样不好吗?
“小米,或许我们还小,还理解不了夫妻间的恩恩怨怨。但我们至少明白让我们跟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相处是很痛苦的事,夫妻间已经没有感情了,即使硬撑着生活在一起,没多大意义,一个天天冷战热战的家庭不见得温暖到哪里去,而且还是危机四伏的,好比一座快要爆发的火山,你不知它几时会爆发,得为它整天担惊受怕的。与其如此,还不如接受现实,合则来,不合则散,给他们机会去寻找各自的幸福。”
她的脸上正发生的微妙的变化,脸蛋越来越红,气也喘得越来越粗,越听,头越往下低,几乎靠在她自己坐在地上的两只腿上了。
我小心翼翼地问她:“小米,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良久,这两个字才轻轻地从她嘴里飘了出来。
“对不起。”我知道自己惹她伤心了,“我知道我惹你伤心了,对不起,我只是希望我最好的朋友过得好。”
“我知道,谢谢你。”她起身,无声地走开了。
我追上她。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空气中飘着她无力的声音。
我松开了抓住她手臂的手。
四天后的傍晚,小米突然来找我,当时我正俯身拾掇着画具,她轻轻走到我身边,拍拍我的肩膀,我抬起头,迎接我的是一个满脸笑容的小米。
“我同意我爸妈离婚了。”她先开了口,“我自己一个人生活,不过他们有空都可以过来看我。”
这几天我一直在为自己惹小米伤心而懊悔不已,没想到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居然是个笑容满面的小米,真让我又惊又喜。
她的话,更让我喜欢得“呆”了,竟一时不知说什么话才好。
“怎么?不欢迎我啊?”我呆在一旁半天没反应,小米不满地抗议道。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会欢迎,哦,不,怎么可能会不欢迎呢?”我激动得舌头打结,词不达意。
小米扑哧一声笑了,“哈哈,傻瓜,逗你玩的,量你也不敢啊。”
我搔搔自己的头,跟着呵呵地傻笑。
“你想通了?”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轻轻地抬起头,深呼吸了一下,释然地点点头,对我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我知道了,外面的天空也跟着有了笑容了。
“老鼠,”她凑过头来神神秘秘地说,“你不是说你以前经常去酒吧的吗?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这种地方,带我去一次好不好?”说着,双手合十伸到鼻前,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求求你了,老鼠。”
我打量了一下她的装扮,她今天一改往日白衬衫加蓝牛仔裤的风格,一袭齐膝连衣裙,一头瀑布般的秀发自然地披在肩上,刘海上别了一个嵌着石钻的蜻蜓图案的发夹,清纯可人。
但是去酒吧,这样的装束显然是不适宜的,或者说像她这种类型的女孩子,是不适宜到酒吧去的。
况且,自从来到这座城市后,我已经很少去酒吧这种地方了,好似来到这里后我以前对酒吧生活的渴望,突然间冷却了下来;也或许是我把太多的时间花在画室和网络上,已分不出精力来顾及它?
见我正在迟疑不决,小米软硬兼施:“老鼠,不要忘了,你以前答应带我去的,求求你带我去吧,要是你不带我去,我就自己一个人去,发生了什么危险我可管不了啊。”说着,就要冲出门去。
我连忙把她拉住,“我有说不带你去吗?真是的,不过要去那种地方麻烦你把身上的这身衣服换掉好不好?穿成这样不要去酒吧啦。”
她眨巴着她那双大眼睛,满脸无辜地问道:“为什么?酒吧规定穿这样的衣服不能去那里吗?我只是去感受一下那里的气氛,又不是去做什么。”
是啊,酒吧有规定不能穿这样的衣服去吗?好像真是没有这样的规定啊,我一下子不知要用什么话来回驳。
“算了算了,我说不过你,你喜欢怎么穿就怎么穿,这样,总可以了吧?”实在拗不过她,我只好做出让步。
她一脸胜利的喜悦,拉着我跑出了画室。
我们是坐公车去酒吧的。
正是傍晚六点多,下班高峰期。或许是由于工作了一天的人们都急切地想回到自己的家里,寻找一种港湾的依靠的缘故,道路上车水马龙,人们前进的步伐并没有由于工作时间的结束而放慢,宽阔的道路在这汹涌人群的“侵袭”下显得有点力不从心,被拥挤得几乎没有一点空间。
但这样的道路与人满为患的公车相比,就小巫见大巫了。
公车上所有能利用的空间,几乎都站着人,包括上下车的台阶。司机不知出于哪种目的,每站必停,有人必上,已经在车上的人不断地发出阵阵抗议声,让人叹为神奇的是,无论上来多少人,虽然乘客们一个劲地抱怨没有空间,但还是容纳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