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娘她……”翟兰叶抬首望向他,目光带着心疼,“你一定很难过吧?”
“她老人家登西方极乐净土,我为何要难过。”男人仍是笑道,“我爹倒是挺伤心,我劝他庄子丧妻鼓盆而歌,可惜他听不进去。我索性还是出来躲清净,顺道还可以来看看你。”
“……”她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复问道,“是来带我走么?”
男子仍不回答,抚着她的脸,轻声叹道:“听说那晚,周显已把你吓着了?连那屋子都不敢住了?”
闻言,翟兰叶惶恐地低下头:“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为何突然就……就上吊自尽?我照着你的吩咐做,以为他最多就伤情几日,怎么会、怎么会……是不是我害死了他?”
“傻姑娘,这是他自己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男子的声音愈发轻柔,手滑落到她耳边,摩挲着耳垂,“你一直都做得很好,我在京城里,每次接到你的信,心里都欢喜得很。”
“为何不让我留在你身边?我也会做得很好。”她急切道。
“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好。你见过陆绎了吧?觉得他为人如何?”
他安慰着她,目光随着手慢慢滑下,慢条斯理地撩起些许她的裙摆,端详着她如玉雕的双足……
“只见过一次,刚见时他问起周显已之事,我便有点恼了,后来他就不再问了,只闲谈些琐事。后来他还派人送了些香料和小点心与我。”
“小点心?”男子微微侧头。
“是小米糕,我也奇怪,怎么会送点心,后来听说他闲暇时喜好自己下厨。”
男子不由大笑:“你被人耍了,他岂会做这等事情,定是有人从中捣乱……但如此说来,他对你并未上心,不过是敷衍而已,否则怎会让旁人这般戏弄你。“
“是兰叶无能。”
男子笑道:“不相干,我早就料到他不会轻易被你所惑。”
“公子不怪兰叶?”
“当然。”他心不在焉答道,专注地在她脚心轻轻划着圈圈。
翟兰叶羞涩而局促地缩了缩脚,却反而被他握住。早春风寒,足踝□在外,冻得冰冷,而他的手带着某种奇异的热度,瞬间让她打了个激灵。
“公子……”她不自在地轻唤道。
“我记得,我走的时候,它才六寸二。”
男子抬起另一只手,沿着纤足的轮廓摩挲,仿佛在观赏一件精雕细琢的绝世真品。翟兰叶脸羞得通红,却是动也不敢动一下,心中只担心会有人突然闯上来。
直过了半晌,只听到他一声叹息,无比惋惜道:“现在是六寸七吧。”
翟兰叶惊讶于他的精准,点头道:“是的。”
“可惜了、可惜了……”男子遗憾地放下她的脚,温柔望着她,“能跟我回京城的,足长不能超过六寸六。”
“什、什么……”翟兰叶怔怔的,压根没听明白。
“这是我早些年就立的规矩,你看,我也没法子,是不是?”
他仍是微微笑着,语气温柔地简直能滴出水来。
“这些年,我、我……我一直等着您……”翟兰叶双目尽力睁大,也不敢眨眼,却仍是无法阻止眼泪成串成串地落下来,“我心里只想着您,您的吩咐我从来没有违背过。”
“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爱怜地看着她的眼泪滑落,一滴一滴如珍珠般渗入玄狐毛中。
离开渡口已有一盏茶功夫,长桨一下一下地划着,水波映着月光,粼粼闪闪。
今夏立于船尾,环视周遭,原本目光所及之处还有两、三条船儿,不知何时隐没入黑暗之中,再侧耳细听,除了水声,竟是一片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