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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部分(第1页)

到故宫去。真想不到,封建帝制推翻了整整六十年,至今却仍然有市场!

总之,整个秋天,都是一片凄风苦雨,都是一片腥风血雨!

就在这样的氛围中,学校还举办了一届运动会。林老师在大会上说:“同学们马上就要毕业了,举办这样的运动会有利于同学们进入社会。同学们只要有一个坚强的体格,不管走到哪里,不管从事什么样的工作,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能克服,碰到什么样的挫折都能挺过……”喜子悄声对我说:“马上要下乡呀,让咱们都有一个好身体,别象俺哥,半路又回来了。”我倒不这么认为,对林老师的话我基本持赞成的态度。社会是复杂的,前途是坎坷的,迎面来的风浪将会有多少,没有一个强壮的体格怎么行呢?不过,“什么样的挫折都能挺过。”似乎不仅仅是体格所能支持的,心理的因素甚或更大!不管怎么说,强健一下体格总是没有错。

于是我也报了一个项目。我认为自己身材高大,别的项目都不能发挥我的长处,唯有跳高!可是,学校那个跳高的器械却很少摆出来。即使摆出来,同学们也你拥我挤的,一旦在众人面前露丑可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唉,我总是这样爱面子——这也许是因为彭敏敏的缘故。不知怎么,在她面前,我总是希望做到最好,总觉得她在注视着我。而我对她,也有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

果然,她问我:“你也报了一个项目?”“我怎么就不能报了?”“谁也没有说你不能报呀?”“那你是什么意思?”“问问还不行吗?”“我报的是跳高。”“跳高!怕是能跳到天上去吧?”“我不是空中飞人,你不要冷嘲热讽我。”“谁冷嘲热讽你了?”又是那种令人神魂失据的眼神,她的心也真让人难以揣测。但是不管她,既然报了就一定要拿出成绩来!

我在后院自制了一个跳高器具,不过是两棵树间拴了根绳子,每天放学后我就在这里演练。后院这几年在舅舅的精心料理下也变了模样。荒草荆棘没有了,砖头瓦砾清除了。围墙边还栽了一排半大的白杨。碧绿的菜畦,高大的梧桐,郁郁葱葱爬满了墙头的长青藤,把个后院装扮得分外妖娆,一扫*初年那种破败的气象!由此我感到,人的精神面貌也是如此:转运时给人一种积极向上的感觉,背运时则给人一种时乖命蹇的印象。

这二年,奶奶的境况虽说没有什么改变,但外部环境似乎好转了一些。张风莲的矛头不是那么锋锐了,孙喜风的气焰也不是那么嚣张了,就连管段的那个女民警,也被老刘调走了。而*的暴露也充分说明,前二年我们国家走了一段弯路。现在,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转化,一切都有利于我的成长!面对此情此景,难道不应该有一个好的身体吗?而自从小余被害后,自从我经历了三天的审讯后,我的精神始终处于一种朦胧的状态。我的神志恍恍惚惚,无休无止地干一件事情,总感到周围的一切不洁净,夜晚难以成眠,没完没了地做一些噩梦。小舅从农村回来说:“是神经衰弱。下上三年乡,啥病都没有了!”被奶奶呵斥了一顿:“说的狗屁话,还是赤脚医生呢,啥病都得劳动治?”但是我认为,我缺乏劳动、缺乏锻炼,也是一个主要的因素。因而,我认真地对待运动会、对待我所选的这个项目。

第四十三章

我在后院反复地演练,终于达到了一定的高度:一米七四,这是上次运动会,刘继昌创造的最高记录!他的个子没有我高,但却轻捷得象燕子,我能否超越他呢?我望了一眼那颤动的绳子,发现这并不是我的真实成绩:绳子弯弯的,就象一根倒置的抛物线。于是,我将它拽直绷紧,又将两端牢牢系死。然后回复到起始位置,再次向它冲去!

我反复做着冲刺的动作,脚伸出去又收回来。那根绳子与前完全不同了,绷得直直的,仿佛正在向我挑战。我觉得,它就是刘继昌,正站在那儿对我说“你能过去吗?”于是,我调正了一下心态、就向它冲去,接近绳子的一刹那我闭上了眼睛。

绳子似乎绊了我一下,只听一声沉闷的声响,我终于跃了过去!但是情形非常狼狈:左颊紧抵着地面,左臂又压在身下,仿佛那里有个宝贝似的。再看那根绳子,也在那里剧烈的抖动。蓦地,我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左手腕有点爆起,这一定是软组织挫伤,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形。我背上书包,告别奶奶,上学去了。“放了学早点回来,你舅今天也回来,我给你们做哨子面吃。”哨子面也已经久违了!自从郭震安打死人后,奶奶再也不让我去买菜了,因而饭桌上也少了那些黄的绿的。现在奶奶说的哨子面,无非是后院的韭菜熟了!但是,我已经不想再吃哨子面了,我的左手腕火辣辣地疼痛——我感到这次非同寻常!

这节是桂老师的数学课。“同学们请看,这根抛物线是倒竖着的……”这不就是那根绳子吗?“你又在看课外书?”桂老师下了讲台,站到了我的面前。以前她总是不声不响地来到我身边,有时这样问一下,有时就干脆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可是这次,她却俯下身端详着我。我的额头滴着大颗的汗珠,那脸色也一定不会好看!

我和她来到医院,左臂骨折!真没有想到,本想强身,却落得如此下场!手臂箍了厚厚的石膏,吊在脖子上,象《红灯记》上的王连举一样被“押”了回来。

“这是咋搞的!”奶奶放下擀杖奔出厨房、仔细打量着我的胳膊。“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呀?”“走的时候胳膊已经断了,是上课的时候我发现的。”舅舅问我:“你是怎么把胳膊搞断的?”我说了过程,他去后院看了后回来说:“你怎么连一点物理知识也没有呢?跳高的绳子都是活的,你却系个死的,怎能不摔断胳膊。在学校老师是怎么教你的?”我甚为羞惭,桂老师也一声不吭地走了。

奶奶对舅舅说:“娃都把胳膊摔断了,你还说啥呢。”晚上,她把我揽在怀里,轻轻地对我说:“你要受不住,就喊两声吧。”这算什么!那年我被四知村那个黑娃打得满地乱滚也没有吭一声,而且从此,意志越来越坚强,性格也越来越内向。我认为,哭和喊都是软弱的表现,只有把仇恨深深地埋在心底,才是强者的风范!这次也一样,我虽然不能参加运动会,但我的意志无疑得到了一次锤炼。我相信,我能搏击未来的风浪!

我不能再去学校了,也无缘目睹运动会那壮观的场面,但是彭敏敏却带着书本来给我补课了。虽然没有什么可补的,即使不去也上不了几堂课,可是彭敏敏还是一丝不苟地给我补着,仿佛我落下了什么重要的内容。“是桂老师派我来的。”我不明白,桂老师不派,你就不能来吗?“你是学习委员,同学因病不能上课,你自然应该来补?”“照你这么说,这是我应尽的责任了?”“你认为呢?”“我不知道,反正是桂老师让我来的。”说完她的脸有点红。“行了,不说了。现在开始补课。”我打开书,翻到了那最令人头疼的抛物线一章。实际上我需要补的,也就是数学和化学。至于物理,这次摔断胳膊,我才真正体会到了它的重要性,于是把书认真看了一遍,又在舅舅的辅导下融会贯通。“所以现在,”我说:“我的物理水平不在你之下,只是数学和化学有点差,要不……”“又海阔天空了?”“不是吹,你可以考我。”她问了几个物理方面的问题,我一一回答了。“看来还是有长进!”“可不。这是现在,要放以前,我就去考大学了。”“考大学谁不想呢!”她显出神往的样子。“可是现在不允许呀?”“我说的是以前,又不是现在。”“讨厌,说以前干什么!”“不就说说呗。”

接着,我问了她一个非常严肃而又现实的问题。“彭敏敏,你说现在学数理化还有什么用呢?”“怎么没有用呢,你没有学好物理不是把胳膊摔断了吗?”“可俺舅说,那是一个常识问题。”“常识你都不懂,还说什么呢?”我无言以对。对于“读书无用论”学校和社会上也经常批判,但展示给我们的前途却是读书无用!学数理化吧,无用。不学吧,又是一个科盲。事情也就是这样矛盾!最后她说:“我们学的不是太多了,而是太少了。”“学那么多有什么用?”“要按以前考大学的标准,我们学这些根本就……唉,我怎么也说起以前了!”“就是没用吧?”“呸,钻进你的圈套了!”

第一次补课就这样结束了。她说好了,明天这时候再来。真没有想到,不去学校了还能天天见到她,而且远比学校时要亲密多了:补课时她坐在我的身边,我完全可以感到那温馨的气息,她的鬓发轻拂着我的面颊,我觉得那就是天使的羽毛,我跟着她飞呀飞呀,飞到一个谁也想象不到的地方!奶奶说:“我觉得这娃不错,你就跟这娃好好的,将来……”“奶,你胡说什么呢,她是来给我补课的!”“我说的是将来,又不是现在。”

明天她来我一定要谈一些带有决定意味的话题,内容当然是涉及我们未来的,但是要婉转一些、含蓄一些,总之,一切都在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之中!实际上,彭敏敏来补课,说的第一句话并不是补课,而是说:“你家的房子不错。”“怎么一来就说房子呢?”“房子是给我的第一印象,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难道我这个人就没有引起你的注意?”她莞尔一笑:“你这个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有什么特别?”也就是,况且现在还吊着一只胳膊。“不过你要不来,咱们可就见不着了。”于是她就说了“是桂老师让我来的。”总之她给我的感觉,也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奶奶让我们单独在一个房子里,于是我们就可以说一些我们之间的事情,但是除了补课又能说什么呢?“彭敏敏,你说我们毕业了能去哪儿呢?”“上山下乡呀。”“你怕上山下乡吗?”“不怕,你怕吗?”“我才不怕呢!毕业了我第一个报名上山下乡,你报吗?”“当然报了。”“那咱们一起报名,到一个地方下乡去!”“那不成了牛郎织女了?”“怎么会是牛郎织女呢?”“你耕地我做饭,不是牛郎织女是什么?”“那有什么不好?”“不好。”她的脸微微红了。接着,我就向她解释“牛郎织女”的真正含义,并说只要我们一起下乡就天天在一起,就不是什么牛郎织女……但牛郎织女又具有那方面的含义!我发现,我对她的那朦朦胧胧的感觉、已经渐渐转化成了一种爱意!我试图把这种爱向可能的方向转化,但目前也仅限于去广阔天地。我想象着我们一起去某个地方插队三年,然后一起回城、一起工作……我想的很多很多,唯独没有想到的是,我们最终真的成了牛郎织女,但又近在咫尺。这当然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彭敏敏听了我的建议后,莞尔一笑,也说:“那都是以后的事情,暂且不提。”“怎么是以后的事情呢,这不马上……”唉,时光过到这个时候,同学处到这个份上,才觉得中学时代实际很短,并且又是一个缩短了的中学!谁知道以后的日子是什么样呢?“彭敏敏,我觉得中学时代挺美好的。”“桂老师早就说过,‘今后你们不管到哪儿,都会觉得这段时光是最美好的。’可是以前怎么就没有感到呢?”是的,以前没有感到,现在感到了,却要过去了。过得就象一阵风,象一场梦!我问:“你也颇有同感了?”“那当然了,中学时代无忧无虑的,今后怕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日子了。”今后不再会有这样的日子了,这是无疑的!就是现在她和我面对面地坐着、为我补课、和我互吐衷肠的日子也决不会再有了,也将永远地成为过去。由此,我才感到了它的可贵,才更加珍惜这份情感!

东边墙上那一方淡黄渐渐地暗了下去,这一天的补课又要结束了。走的时候她回眸一笑,不知是什么意思?

实际上二人在一起,有时不免要涉及第三者。这天她来把张文庆说了半天。“没想到张文庆平时说的那么好听,到关键时刻就又成了另一套。华而不实,表里不一,我最瞧不起这种人了!”原来班里要参加文艺会演,桂老师希望张文庆协助她搞好这项活动,谁知张文庆却一推六二五,说他要准备毕业考试,顾不上这些。说起来,离毕业也没有多长时间了。凄风苦雨的日子已经过去,天又进入到那种阴晦的、刮着冷风的、萧索而肃杀的冬季了。期末,自然会有一场例行的毕业考试,尽管没有学到什么,但就所学的东西你又掌握得怎么样呢。学校毕竟是学校,不然老师和学生们干什么呢?然而最近,桂老师却在忙一件与她的主业完全无关的事情。连里要举行文艺会演,作为我们向学校奉献的毕业礼物。不管是指导员林老师,还是各班的班主任、班干部,都对此事高度的重视。林老师甚至说,“文艺会演的成功与否,直接关系到各班的声誉,关系到毕业班留给学校的印象!”薛校长又把它扩而广之,形成为全校规模的文艺会演,即是我们连向学校的毕业礼物,也是各连向我们毕业班的临别馈赠。于是,全校上下,除张文庆外,几乎无一人不对此寄予莫大的关注,几乎无一人不翘首以盼。

然而桂老师着急的是,究竟拿出个什么节目呢?样板戏,早已为大家厌腻,而且林老师一再说:“节目必须别出心裁,独树一帜。”什么样的节目能够达到这个要求呢?桂老师找张文庆商量。“别出心裁,独树一帜。”张文庆念叨着这八个字说:“这样的节目难编,现成的没有,得费一番功夫。”可是当桂老师把这个重任委于他时,“我不行,我在这方面是个低能儿,你还是另请高明吧。”通过这件事,桂老师也把张文庆看透了:平时说的天花乱坠,用他的时候早溜之大吉了!倒是彭敏敏理解桂老师的苦衷,与她分忧担愁,但又爱莫能助,徒然陪着桂老师哀叹。至于张文庆,平时对班上的事也很热情,这次为什么采取这种态度呢?原来他正在为毕业后的出路做着工作,虽然毕业去向是上山下乡,但今年年底会有一次例行的征兵。李大军早在上个学期就做好了这方面的准备,和吴教官几乎成了忘年交,因而心中有数、不急不慌。张文庆这个时候托关系寻门路,真有点病急乱投医的味道。但比起李大军虽然晚了点,相比大多数同学却正当其时。你比方我吧,现在正在想着和彭敏敏一起下乡的事情,压根儿就没有考虑什么参军!不过今天她显然对此不感兴趣,总是阴沉着脸、唉声叹气,甚至给我补课也没有心思,仿佛她来就是对我叹气的。

“你怎么心事重重的,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能高兴吗?学校要举行文艺会演,桂老师不知出个什么节目,都要急疯了。”“有什么急的,拿一段样板戏上去唱唱不就完了。”“不告诉你林老师要求独树一帜吗?”“马上就要毕业了,树那个帜有什么用?”“我们是要毕业了,可桂老师……唉,我现在看着桂老师的样子就难受。”“桂老师是什么样子我看不到,你现在的样子我看着倒挺难受的。”“说我干什么,还是想想怎么帮桂老师渡过这一关。”说起来,桂老师也的确是一个好老师。虽然教学上有点欠缺,(实际上还是我们的底子太差。)但在对人对事上,尤其在对班上学生上,却倾注了极大的热情。就说这次她为我看病吧,把我及时带到医院又自己掏腰包,我一直想着今后怎么来报答她。最近我对数学也认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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