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世事变幻,真是让人无法预想。
&esp;&esp;一旁的寅虎听到两人对谈,惊声道:“公子,你不回金陵吗?老太爷临终之前既然让我回到公子身边,或者亦希望公子重新回到谢家。”
&esp;&esp;谢王臣摇摇头:“我早就不是谢家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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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庐阳城。
&esp;&esp;谢宅书房之内,李昶正在批阅桌上堆积如山的案牍,习惯性地去取一旁早已备好的茶水。他素有在处理公务时,喝茶提神的习惯。可是顺手摸了过去,却摸了个空。他抬眼一看,却见茶案之上空空无也。
&esp;&esp;他大声道:“人呢?怎么连茶水都没人准备了——”
&esp;&esp;他叫了半日,才终于见到有人进来,将一盏茶水放在桌上。来人正是之前的淮南郡守杜龄山,自从淮南城被萼绿华占据之后,杜龄山失去官位,又怕朝廷问罪,只好紧抱李昶的大腿。他又惯于逢迎,自从谢之棠离开之后,便跟在李昶身边小意伺候着。
&esp;&esp;李昶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便将杯子扔在地上,怒声道:“这茶怎么一股涩味,今年的新茶呢?”
&esp;&esp;杜龄山苦着脸道:“回禀王爷,库房的那些新茶在谢之棠离开庐阳之后,都被谢家的人给收拾走了。您现在喝的,是下官临时买的,现在庐阳城兵荒马乱的,又哪里会有新茶?”
&esp;&esp;“你说什么——”李昶勃然大怒,当下便想摔点什么东西宣泄心中怒火,可是四下环顾,却发现书房之中,除了厚重的家具、笔墨纸砚与案头文牍之外,竟是一无所有。
&esp;&esp;杜龄山小声道:“王爷,在谢公子离开之后,谢家的下人们,将院中的贵重值钱之物都一并收拾搬走了。还有府中的那些下人,都已经撤走了。”他顿了一顿,从衣袖中掏出一叠信札来,道:“还有,这些天,东府之中有不少的府卿幕僚离开。他们无颜面见王爷请辞,便委托我将请辞的文书转交给王爷。”
&esp;&esp;李昶闻言一怔。
&esp;&esp;是了,父皇已经下令封李放为太子,掌管东西二府的军务,文武百官皆须遵其号令。
&esp;&esp;对谢家而言,自己只是一次失败的投资。生意上的投资失败只是损失银钱,而政治上的投资失败决定生死。
&esp;&esp;为了这次失败的投资,谢家的掌门人都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esp;&esp;父皇选择了李放,那么谢家不会再多为自己这个失败品付出一枚铜钱,没有把他赶出这座富丽华美的大宅已经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了。
&esp;&esp;他颓然地坐在椅子上,那一双眸子空洞得仿佛失去了整个灵魂,阴暗的书房也变得幽冷起来。
&esp;&esp;良久,他才对杜龄山道:“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esp;&esp;不知为何,杜龄山只觉得此刻这个双眸无神的广陵王,竟比之前那个生气之时会乱砸东西的广陵王更加可怕。他不愿在这座幽冷的书房多呆一刻,飞也似地离开。
&esp;&esp;李昶抬起头,望向书桌之旁的剑架之上,那里正放着一柄暗沉如水的宝剑——龙渊。
&esp;&esp;失去淮南城,失去整个骁字营,甚至差点失去自己的生命,得回的唯一有价值之物便是这柄宝剑了。在失去淮南城之后,他心中明白,他唯一能将功抵过的也只有这柄龙渊剑了,是以在战后送呈的奏折上特地加上了自己从萼绿华手中夺回龙渊剑的消息。
&esp;&esp;可是,他等到的却是父皇封李放为太子的圣旨。关于龙渊剑,并无一字再提及。这柄曾受天下人追逐的神剑,仿佛在一夜之间变得无人问津,就如同他如今众叛亲离的境遇一般。
&esp;&esp;“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一名守卫道:“王爷,谢少傅回来了,他说要求见王爷——”
&esp;&esp;李昶道:“他既回金陵奔丧,还回来干什么?父皇想必亦不想再看到他谢家与我广陵王有任何关系,让他离开吧——”
&esp;&esp;他如今最为后悔之事,便是当初没有相信谢王臣之言,而选择了谢之棠,以至于被谢家所误,落到如此境地。
&esp;&esp;可是门外敲门声不但未止,反而更趋激烈了。他心中焦躁莫名,积累的怨恨如沸火翻腾,他“嗖”的一声,拔出龙渊剑,一剑朝大门斩去,厉喝道:“滚,别烦我——”
&esp;&esp;木制的大门难以承受神剑之威,轰然倒落。只见全身素白、眉目清朗的谢王臣站在门外。方才龙渊剑气放出的一刹那,他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连忙将候门的侍卫拉到自己身后,同时体内“金钟罩”自行运转,这才在龙渊剑气之下安然无恙。
&esp;&esp;李昶看到门外的谢王臣时,微微一颤:“竟然是你?是李放让你来的吧……”
&esp;&esp;看着李昶那空洞无神的双眼,一瞬之间,怜悯、愧疚、怅惘、喟叹等复杂情绪涌入谢王臣心底,让他双眼酸涩,心里沉甸甸的。李昶落到如今境地,彻底与太子之位无缘,虽然主因在谢之棠数次决策失误,可是与他自己亦脱不了关系。毕竟是他因为李放,而选择放弃了广陵王。至于竟陵军在西线的大胜,亦离不开他的帮助。
&esp;&esp;他想说些什么,开口却只道:“我……”
&esp;&esp;李昶背过身去:“你回去吧,我不需要李放来可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