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亮里带着些许奶气,和显而易见的畏缩、恐惧。
郑落竹一下子在这声音里,记起了那些遥远的、可怕的记忆。
不,不是记忆,是梦魇。
布满油污的厨房,狭小阴暗的客厅,永远在淌水的冰箱冷冻格
这里不是什么奇怪的陌生地方。
是小小的郑落竹的家。
【危险,危险,恐惧值超过80!恐惧值超过80】
耳内的声音急促叫嚣,尖而锐利。
郑落竹心跳得厉害,他知道这样下去不行,超过100他就会死,可他控制不住,恐惧就像个套在他头上的塑料袋,他越大口呼吸,就越要窒息。
滚开!拿着啤酒的女人重重踢了他一脚,像踢垃圾一样将他踢开,而后走到靠墙的一张方桌旁坐下,用扔在桌上的瓶起子起开啤酒,咕咚咚先给自己倒了一杯。
只是踹一脚。
比郑落竹预想的恐怖,要轻松多了。
耳内的恐惧值提醒,回落到60。
女人倒啤酒倒得太猛,白色的啤酒沫溢出廉价的玻璃杯口,淌下来,流得满桌都是。
她低头凑过去想要先嘬两口,防盗门忽然被人咣当咣当砸得极响。
女人的脸一下子黑下来,骂骂咧咧走过去开门:你怎么不死在外面
门开了,一个双眼布满红血丝的男人走进来,无视地上的拖鞋,大咧咧进了客厅:老子一天天累死累活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女人冷笑着跟进来:为这个家?我看你要不是把兜里钱全输光了,根本想不起来还有这个家。
被戳到痛处,男人一下子来了火:妈逼,今天点子太背!
女人原本只是随口骂,没想到还真说中了,当下尖叫起来:你不是说过你不赌了吗!
你懂个屁,我今天本来能翻本的,就怪他妈老李非在我赢得正顺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你总有理由!我就问你,这么多年,你赢过吗,哪回不是赢小钱输大钱,我都说过多少次了,你就是没有赌命
啪!
男人一巴掌打断女人的话,也打断了屋内的争吵。
女人红了眼,忿恨的目光像要杀人,可终究,还是没有扑过去。
男人无动于衷地绕过她,准备回屋。
郑落竹缩在墙角,把自己尽可能缩成一小团,缩得太用力,刚刚被踹到的地方疼得厉害,可他顾不上疼了,只想把自己缩小到谁也看不见。
男人还是看见他了。
四目相对,郑落竹浑身冰凉。
他爸妈已经死了,是的,已经死很久了,久到他已经快忘了他们的样子。
可为什么眼前的两个人是如此的逼真。
他们就像从地底下冒出的恶鬼,披着名为爸爸妈妈的皮囊,借尸还魂。
你个死崽子,连爸都不会叫一声,啊?男人怒气冲冲走过来,一把将他从墙角拽出,单手拎到暖气片旁边,拿晾在暖气上的鞋带将他的双手捆到暖气管子上,一天不收拾你都不行
绑好后男人喘口气,舒坦了,晃晃悠悠去厕所开闸放水。
郑落竹疼得厉害,手腕疼,胳膊疼,浑身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