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殿灯火通明,宫人手持戳灯,安静无声侍立在廊檐下。
宴席上的欢声笑语不见,唯有冷风萧瑟,廊檐下铁马叮咚作响,敲碎夜色的萧然。
愁云弥漫在蓬莱殿上方。
皇帝端坐于上首,手持迦南佛珠,一张脸冷若冰霜。
皇后侍立在一旁,自侍女手中接过茶杯:“陛下,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她声音透着疲惫,然还是强撑着:“长安福泽身深厚,定会安然无恙。”
余光瞥见殿中央的一具横尸,皇后忽然沉下脸:“静妃呢,还没人去请她过来吗?”
秋月拱手上前,福身:“回娘娘,已经着人去请了。只是夜已深,静妃娘娘兴许已歇下了……”
皇后震怒:“她自己教导出来的好女儿,难不成就叫本宫和陛下在这干等着?”
秋月垂首,噤声不敢言语,慢慢退至一旁。
满屋子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宫人垂首侍立,静默不语。
忽听门口阵阵脚步声,众人瞧瞧抬眼去瞧。
猩红毡帘掀开,步入暖阁的,却是裴晏。
适才下水救人,裴晏身上衣物尽湿,皇帝怕他受凉,叫人更衣后再来。
见是裴晏,皇帝眼中厉色渐去。
许是上了年纪,他鬓角也有了银发,无神的双目透着疲惫沧桑。
“晏儿来了。”声音低低,皇帝满脸倦怠,“坐着罢,刚才幸好有你在,否则长安定叫……”
皇帝双眉紧皱,下首还跪着紫苏,他望一眼,实在想不出裴仪怎会做出如此不堪之事。
“仪儿往日确实不喜长安,朕念着她年幼,不曾想她竟做出这般……”
皇帝欲言又止,“是朕的不是,若不是朕往日对她管教不严,也不会叫她做出此等……”
皇后候在一边,温声宽慰:“这事怎么是陛下的错呢?”她双眼通红,拿丝帕拭泪,“依陛下的意思,臣妾也是仪儿的母亲。她做错了事,臣妾也难逃其咎。”
皇后双眼泛着泪光,声音梗塞,好不可怜委屈。
皇帝望她一眼,终不忍,伸手将皇后揽在怀中:“好啦,朕又没说你什么。此事若真要追究过错,也不该是你。”
帝后二人执手相看婆娑泪眼,裴晏冷眼望去,不发一词。
少顷,殿外传来宫人的通报声。
静妃披着大斗篷,匆匆自抄手游廊穿过,天上还下着小雪,朦胧光影中,依稀可见静妃行色匆匆的身影。
皇帝横眉冷对:“她还知道过来,朕倒要瞧瞧,
她……”
四下无声。
毡帘掀开的那一幕,宫中人人脸上如见到鬼。
裴仪的尸首还在殿中,那如今走来的,又是何人?
皇后在宫中见多识广,也叫这眼前一幕唬了一跳,她双目直直,看看地上白布盖着的尸首,又看看款步走来的裴仪,愕然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