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魂未定的落月母子被安排在正院的左偏院里,因着两位乳母都不能继续伺候小阿哥,福晋紧急从自己为腹中孩儿准备的乳母中挑了两个老实的,先指给小阿哥应急。
小阿哥在熟悉的气息中进入了梦乡,落月本想把他放下来去和福晋谢恩,奈何小阿哥一感觉到她离开便又开始撇嘴,落月无奈,只能让秋诗去和福晋告罪。
齐佳嬷嬷亲自送走了秋诗,回去便瞧见自家福晋微眯着眼睛半靠在榻上,眉头轻轻皱起。
“福晋切莫太过忧心,奴婢瞧着四阿哥也没有怪您的意思,您千万要保重身子才是。”
福晋长叹一口气,轻轻抚摸自己的肚子,对着旁边的齐佳嬷嬷吩咐。
“这事总归是因着我失职,没能查出那乳母的错处,才让小阿哥平白遭了这番劫难,从我的嫁妆里多找些滋补的药材出来,给小阿哥送过去。”
她如今一闭上眼睛,就想起适才小阿哥哭泣不止和乳母撞柱的场景,忍不住为腹中的孩儿担忧。
这宫里的孩子实在太难养活了,当今皇上前前后后出生的阿哥也有九个,如今长成的只有四阿哥和五阿哥,她本来以为自己能护住孩儿们,若是将来她的孩儿也有什么不测,她都无法想象自己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事情来。
从乾清宫出来,四阿哥抬头望着夕阳,想起适才皇阿玛的吩咐,忍不住攥紧了拳头,他们竟然连小小孩童都不放过。
圣祖的八阿哥允禩一党主要成员已经伏诛,但余党仍然阴魂不散,这回竟然纠结内务府党羽,扣住了那乳母的全家,逼迫乳母给小阿哥下毒。
若非富察格格心善,对那乳母宽厚和善,乳母心中愧疚,自知若是小阿哥出了意外,他们全家都要被诛连,拼着最后一丝希望给小阿哥多多喂食,若是等过几日小阿哥毒发,怕是大罗神仙在世都难救了。
最可恨的还是黄格格,竟然因为一己私欲,妄图谋害皇家子嗣,四阿哥一回到乾西二所,便直接命人把黄格格捆到了前院。
“黄氏,你可知谋害皇嗣是何罪过,你作孽之时可曾想过你的家人?”
黄格格早知道自己有今日,看着眼前满脸嫌恶的四阿哥,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声凄厉,门外的李玉顿时一个激灵,和两个徒弟示意,赶走了周围做活的宫人。
“爷,妾早知有今日,您还记得我们一起赏月的时候吗,若不是我阿玛做的糊涂事,您又怎会厌弃我,是他们死有余辜。”
四阿哥没想到黄氏会执拗至此,口口声声郎情妾意,心思却比谁都狠毒,他竭力克制住自己想当场杀了她的冲动。
“你有怨言尽可以和我说,可你为何要去害小阿哥,稚子何辜,你又怎么能下得去手。”
黄格格痴迷地望着四阿哥冷峻的面容,膝行几步想距离他更近些,却被四阿哥闪开了。
“都是富察氏死有余辜,她如此懦弱蠢笨,却因着小阿哥能离爷那般近,她怎么配得上爷,妾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让她好过。”
四阿哥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看着眼前不断挣扎的女子,莫名产生一种烦躁感,他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从屏风后走出两名黑衣打扮的男子,堵住嘴之后就把人拖了出去。
门外的进忠瞧着被五花大绑的黄格格,忍不住瑟缩了下,李玉见状拍了他一巴掌,他们都很清楚,黄格格怕是会受尽折磨而死。
宫里惩罚人的把戏多,李玉和进忠、进保三人都是从小太监做起来的,自是知道这里头的手段有多腌臜,尤其是经年的老嬷嬷和老太监们,在宫里压抑了这么多年,全靠着折磨人排遣苦闷。
不过几日时间,允禩一党意图谋害小阿哥的事情便被放出了风声,当然黄格格的存在已经被抹去,一时间京城众人议论纷纷,指责允禩一党残暴不仁,皇上借此机会,再度清查允禩余党,这次的舆论明显更偏向皇上。
后院格格们惶惶不安,那日不少人都瞧见黄格格被绑走,却再没见到她回来,连黄格格身边的宫女太监都一并消失了,一瞬间黄格格在后院的痕迹被全部抹掉,仿佛她从来没出现过一般。
虽无人告知落月真相,但她也能大概猜出一二,黄格格做错了事的确应当受到惩罚,但她院里的人不少是无辜的,她曾经悄悄问过秋诗,秋诗也忍不住叹气,言道这些人大概也没命了。
落月虽然心疼他们,但她不是圣母,她如今不过是个格格,若是贸然为旁人求情,怕是自己的小命也得搭进去,她只能把秋诗和秋画叫到跟前,嘱咐她们万事小心,又塞给她们每人各十两银子,若有急事就把银子给出去,有要紧事她们一起商量着来。
秋诗和秋画推辞着不想要,富察格格对她们已经算是顶顶好的了,不仅从不打骂,反而时时给她们赏银,这样的好主子,莫说在四阿哥后院,放到满宫都找不出几个。
能遇到一个把她们当人的主子,她们两个自认已经是天大的福气,哪里敢再邀功要赏。
落月自是不知道她们的想法,在落月的心里,大家都是皇宫打工人,哪有理由让人家光干活不拿钱的,这回她们都受了惊吓,自己就更应该好好安抚才是。
秋诗和秋画推辞不过,跪在落月身前,落月赶紧扶着她们起来,两个平素稳重的小姑娘已经泪流满面。
“小主,咱们两个定当好好侍奉,您对咱们的好,奴婢下辈子也报答不完。”
落月心里有些酸涩,秋诗和秋画从小在宫里做活,在她们心里,奴才伺候主子是天经地义的,主子责罚奴才定是奴才有错,有一瞬间,落月很想和她们讲讲“人人平等”的道理,但理智告诉自己,这些话恐怕要一直闷在心里了。
这皇宫实在太过危险,只要走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她自己不过一条命,但她身后还有许多人,她不能让这些人因着自己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