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儿啊,”柯子末厚着脸皮道,“我要是状元我就给您送块匾,就叫状元丸子!”
老师傅一乐,“那敢情好。”
晚饭之后柯子末和另一个同学一起扫院子里的雪,天寒地冻的,风灯都照不亮堂,来去的学生都缩着脖子抱着胳膊低头快走。
“哎哎,小心点脚底下,路滑。”柯子末大声喊。
扫了许久,院子里清出一条路来,两个人开始还有点冷,扫着扫着身上就出汗了。
“回屋吧?”那同学问。
柯子末点点头,拖起扫帚,冷不防身后有人道:“哟,你们没回家?”
转头一看,是他们的老师,这么晚居然是从外面回来,老爷子精神很好,仿佛不怕冷似的只披了件毛皮大氅,里头是单薄的棉衣。
“老师?”柯子末稍稍惊讶了一下,赶紧往屋里让,“快,外面冷,屋里坐。”
老爷子跟着他们俩进到柯子末屋里,点上炭火,三人围着炭盆坐成一圈。
那同学先开口。“老师,有什么事?”
“嗯,其实也没什么,就想看看还有多少人留在这儿。”老爷子眯起眼,咂嘴,“不错,不错,年关将近,你们还有这份定性,实属难得。虽然说游子返乡是一种孝顺,不过还是衣锦还乡更气派些,你俩说是吧?”
柯子末不赞同,“老师,那不叫气派,叫显摆,不过我喜欢显摆。”
老爷子和那个同学都笑。
柯子末自己也笑了,“唉,说实话,我本来没打算回来的。”
“哦?”老爷子好奇道,“这其中有什么内情可以透露吗?”
内情?柯子末想,有什么内情是可以说的?
“说来也没什么,”柯子末喝口热茶,放松下来,“我家里不怎么看重读书的,我回去之后长辈就让我成亲,我也答应了,结果发生了些变故,唔……于是我想明白原来功名利禄才是实打实的东西啊。”
老爷子差点没一口茶喷出来,“臭小子,你说什么!你读的可是圣贤书!”
柯子末笑嘻嘻的,“可惜我当不成圣贤,我还是当官吧,混个大官当当,我就回乡显摆去。”
其余两人只当他是说笑,没有认真。
老爷子指指柯子末,“看看,我白教你两年,学出一身铜臭来,到时候要是没进三甲,别说你是我门生。”
柯子末哼了哼,“我也不好意思说您是我老师。”
老爷子大笑。
“哈哈哈!说真的,柯子末,就冲你这股不要脸的劲头,你肯定中榜,谁敢不要你!”
深夜里,窗外的雪映出微微的白光,模糊的树影浮在窗纸上,整晚整晚一丝不动。
兴许是被雪压沉了。
柯子末侧躺在床上,盯着窗户出神,一盯就是几个时辰,毫无睡意。
周遭安静无声,连呼吸也是轻轻的。
然而他的脑子里一直有那么些话在回响。
族长道:“从头至尾,都是陶台升唆使沈惠干的好事,如今沈惠一死,虽然陶台升有所顾忌没再为难,但阿凌的罪名也难以洗脱,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来,你不必惦念他了。”
柯大叔道:“姓方的那个老东西,我见一次砍一次,有种就永远别回来!儿子,缚刀凌一定没事的,你别担心。”
柯伯母道:“若是陶台升二十年之后卸任,你也等吗?若是他一直不回来,你还准备等一辈子?”
还有男人低沉的声音,言犹在耳。
“那叫什么?阿末?末儿?末末?酸死了,还是肉末儿好听。”
“你看我还不够,还要看姑娘,那都是别人家的,哪有自家的好。”
“我觉得你好像离我越来越远了,是不是读过书的人都跟我们不一样?”
“跟我在一起,四季如春,如沐春风!”
那天男人身上淡淡的血腥味,仿佛还萦绕在鼻翼间。
“肉末儿,你不是说要跟我亡命天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