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宋观气急,想不出词来骂我,便把自己脸憋得铁青,“你果然说得轻松,庄主这三日不单不眠不休,更是不吃不喝、心结郁积,你若再不去,今后便也不必去了!”
“三天没喝水?!”我跳起来,“我这就去、这就去!!你等等我,等等我啊——”我回头往客房跑,“等我换件不露肉的就跟你去,你别跑啊,千万别跑啊!!”
解困之法
我不是不想见野人,我是希望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像吃馒头一样把所有委屈不痛快都咽进肚里,然后好好再见他,不要因为曾经发生过什么,而影响两人即将发生点什么,我见不得他伤心难过,也不想自己将来后悔。
倒不是我这人心眼宽,也不是我敢爱不敢恨,综合这件事来看,野人不是圣人,当然也不是好人,如果他真的如燕朝红所说,故意给机会让我出轨,然后再轻易原谅我,甚至无微不至对我好,来让他自己的愧疚感达到平衡,那么他不仅是自私,简直很卑鄙。
可是南宫家花园里,一个哑巴像那样叫,我才终于能够肯定,原来野人真的说不出话来,原来他真的只能发出那种像刚出生的野猫、那样微小而又令人汗毛倒竖的怪叫,诡异惨淡,当即便可令我心软。
因此我决定给他一个机会让他申辩,如果我满意了,就原谅他。
所以为了提高这个满意率,我才刻意不去南宫家找他,好让自己有足够多的时间心平气和面对他。
但现在人家的手下已经找上门,野人不理人、不吃不喝的样子我是见识过,我不敢不信。
然而我急吼吼回房,冲进门,却发现连根蜡烛都没点的屋子里,竟一坐一站,先来了两个人。
这是我的屋子啊!
徐夷和燕朝红却怡然自得。
我回头把宋观打发回去,让他先通知野人喝水,喝好了我就去了。
再转回屋子,阖好门,徐夷自桌边站了起来。
燕朝红点亮灯,冲我道:“孙青山!”
我眼观鼻、鼻观心,“有苍蝇在叫吗,怪讨厌的!”
“孙青山你别闹了!”燕朝红有点急,“我是来帮你的,如果你想救邵颜阖出南宫府,就别使小脾气,跟我好好说话!”
“谁跟你使小脾气?!”我瞪他,“我是跟你绝交——绝交了,无拖无欠,谁要你来帮我?不定还把我往哪个屎坑里推呢!”
“你——!!”燕朝红气结。
“孙青山,”徐夷也在这时开口,“难道你没有话想问我?”
“有啊,我第一天就问过你了,怎么把我记忆弄回来?”
“这个我没办法,”他侧过眼,声音喑哑低沉,“但我会尽力。”
“屁话!”我翻白眼,“没事就出去,我要脱衣服!”
“孙青山你怎么说不听呢!”燕朝红向我走来,“难得本公子心存内疚、想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救下你家官人,你不待见我,也该为你家野人着想,若他真被押回东京,你道他还有命活吗?!”
心里“咯噔”一下,我转回头,“燕朝红你这一次是说真的?你敢拿你祖宗十八代发誓、要是你骗我,就叫你们全家不得好死、死无葬身之地、下地府也要被剥皮抽筋!!”
“你可真够狠的!”燕朝红揶揄,“好,我发誓。”
“好!”我低头,“啪”一声拍向自己大腿,然后直身,手掌摊开。
掌心正中赫然一只血肉模糊的死蚊子,黑糊糊的已经被拍扁,而我腿上被它吸了血的那块嫩皮,已经开始发痒、外加急速膨胀——“燕朝红,”我将手掌摊开伸到他眼下,咬牙切齿道,“要是你这回再敢利用我害野人,我就让你形同此蚊、四分五裂!”
燕朝红压下我的手,叹气,“你还是快些去洗手吧。”说完又冲徐夷道,“你有什么话,还是先告诉她吧。”
我正在水盆里洗手,回头看徐夷,徐夷身子不好,喘两声,又坐回凳子上。
“既然你迟早要问我,”他道,“不如我此刻便告诉你。”
我把湿的手往身上蹭,燕朝红嫌恶撇嘴,徐夷倒是觉得理所当然,沉住气看我,说道:“我之所以愿意帮邵颜阖,是因为昔日曾欠他一笔人情,而且,如果你真的怨他……或者有一件事你应该先弄清楚,当我在成都城见到你们之时,他根本还不知道自己就是武林盟主,否则也不会招惹出今日种种是非……”话落直接看向燕朝红,燕朝红不自在苦笑。
徐夷的神情却是颇多无奈,顿了顿,复道:“有很多事,同一种做法,却可以出于千百种不同的理由……虽然我不知晓你与他之间种种,但他向我讨药时曾说,他希望你远离是非,这一句话,绝不会有假……”
“我知道……”我嗫嚅,“他肯定不会害我……”
徐夷点头,“至于有人说纵容你在先、好叫他自己心里好过……”这话又在特指燕朝红。
其实徐夷不木讷的时候,还是挺嘲的,“我为他治过病,”他道,“你们将他抱上门的那一次,若不是他心神耗损、牵动旧伤,他体内余毒也不会发作得不可收拾,更不会有命悬一线之忧……其实他所中之毒,有一部分是刑室用以逼供的秘药,会令其神智溃乱,他却可借由意志清醒至今,因此心思偏颇,不足为奇……”
我闭眼深呼吸。
徐夷起身,到我身边,“今日我便言尽于此,另有一些话,轮不到我来说,或许来日,他愿意亲口告诉你。”
说完徐夷走了,我才反应过来,原来他跟燕朝红不是一帮的,只是两人刚好都挑了同一个时段,又正好碰上黑衣人宋观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