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斗花宴那日后,六宫都有种无言的颓然。各宫主位都闭门不出,皇后也一早下旨免了众人约莫半荀的请安。
雍正那日的话,深深砸在每个后宫嫔妃的心里,皇上早就知道李贵妃宫里的黑色鸢尾混杂的是芍药而非牡丹,却一声不吭地在宴上看完了辨花的全程。
不少嫔妃已在庆幸自己没有贸贸然搭话与贵妃作对,质疑鸢尾中混了牡丹,而在宴上曾发过话的陈贵人与熹嫔钮祜禄氏,回宫后就砸了一屋子的花瓶瓷器。
陈贵人还被禁足三月,哭得眼泪都流干了。这可不只是简单的禁足,在斗花宴上被皇上亲口下旨称言行有亏,加上一茬茬的新人进宫,此后想要复宠是难如登天。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下,冷宫的富察氏殁了。听到消息的那一刻,舒书正在浇花。
花房如今,只有她一个人打理。不过,如果计划顺利,不久之后,她就要离开这里了。
斗花宴后,董公公没有随她一起回来。去了哪里不得而知,也许回不来了吧。
舒书有些五味杂陈,董公公性情有些古怪,可侍花一事上教了她不少东西,甚至足够称一句“师父”。她一早知道皇宫是什么地方,却也没有了退路。她不知道董公公和鸢尾花事件到底有没有关系,冤不冤枉已经不重要,作为亲手选送出这盆花的人,逃不了处置。
富察氏的死好像昭示着什么,她就是安排黑色鸢尾与牡丹的幕后之人,但又不止这么简单。
当时,她告知弘昀情况后,没有再过问后续的事情。倒是弘昀又主动来找她一次,将事情的原委与她细讲。
他请了京城里手艺最好的花匠,将黑色牡丹换接成了黑色芍药。黑色的花都属珍稀品,那芍药还是他好不容易从西域人手中购得。
不仅如此,他不露声色地将消息透给雍正身边的人,从而使皇帝得知此事。也不出他的所料,皇帝决定将计就计,一览后宫的心思。
舒书听得有些出神,弘昀如今并未对她设防,倒是有些把她当自己人的意思了。可是她依旧为这位皇次子的手段感到心惊。他才十七岁,在舒书看来总是不由自主地代入现代人的年纪,还是个高中生,已经能不着痕迹地影响雍正身边的讯息渠道,甚至精准地把控帝王的心思,将原本陷害自己额娘的一场局,瞬间扭转。
而且,没有人知道,二阿哥在其中的手笔。顶多是叹一句贵妃好心思。却不曾想,李贵妃从始至终只是在斗花宴前收了儿子的一张纸条。
只是,这场局的结果让永和宫冷眼。
受处罚的花鸟处监事和陈贵人,一个是收钱办事,一个是嚣张无脑,突然死亡的富察氏也许是幕后策划之一,却定然有更强大的一股力量在帮她,或者说,在刻意引导她对上李贵妃。富察氏在冷宫还能有太医来医治的不寻常待遇,也都有了解释。
这个人是谁,舒书和弘昀都心知肚明。现在,皇上不会动她的。
舒书不由得在想,如果当初她随富察氏的意进了尚衣局,又会是怎样一个局在等她。
脑袋有些晕疼,浇完一遍水,又核对了《侍花录》上的养护事项,舒书准备回屋歇着。
刚踏进屋子,舒书有些惊诧地发现,许久没回屋住的敏竹竟在翻箱倒柜地找着什么。
“敏竹姑姑,您这是……”舒书走近了些,开口问道。
敏竹一回头,见到是她,愁苦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舒书啊,不用管我,你先坐着。我找些衣物就得走了。”说着又扭过身子继续整理着柜子里的物件。
“姑姑这样着急,是出什么事了吗?”少女清甜的嗓音带有明显的担忧。
敏竹长叹一口气:“与你说也无妨,娘娘从斗花宴回来之后,身上是越来越不舒服了,刚才突发腹痛,已经去请太医了。可是娘娘实在痛得厉害,我想起来从前还随娘娘在府邸时,有一种闺阁女儿常用的止痛香,颇为有效,只是许久不用了,也不知道我这儿放哪里去了。又想着这几日我也不会回来就寝了,索性再收拾点衣服。”
李贵妃这疾,来得突然,又突然腹痛,定不简单。
舒书无意识地皱了皱眉,随即出声:“敏竹姑姑,您不介意的话,舒书替您一起找找。”
衣柜最底层的箱盒里,存放着一小盒止痛香,据说是一位民间神医所调配,尤其对女性虚弱时的腹痛头晕有缓解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