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后门,一般是放人的口子。运人进去、写有南城监狱四字的大门在前面,那里戒备森严,能看见瞭望塔楼。
虎子冲他俩使眼色:“你们猜这是哪里?”
傅安洲抬头,“哪家王公的后花园?”
顾弈对这儿也熟悉,见这儿无人逗留,没有杂物,恍然大悟:“原来监狱在这儿。”
他一直听人说,南城大学附近有座很牛的监狱,位居闹市,专关重犯,几十年来从无逃犯,他从来么见过。这么一看,又显摆又隐蔽,奇了。
虎子嘴上没毛,哭完就皮,胡说八道:“进去转转?”
“进去还不容易?”顾弈朝他扬下巴,“就是出来不太好出来。”
他们三个又说了一路监狱的事。
傅安洲外地的,负责听。顾弈和虎子本地人,负责传播谣言,说的邪乎死了。本地鬼故事的很多开头,鬼都是从二监的埋尸洞里飘出来的。
话说到半截,正好天黑。西宁区的二监被远远甩进深不见底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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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广播预报的天气,南城上空酝酿着一场雪。
青豆出门时,觉得天光比平日亮堂,走到室外,等鼻尖飘来一点凉,才幽幽抬眼,后知后觉望见纷纷扬扬的雪花。
地面的雪很薄,一踩便扁成薄冰。饶是如此,依然够青豆激动的。她记得上次下雪,她还和顾弈虎子打雪仗呢。不知道这次的雪够不够打雪仗。
青豆一路手舞足蹈,经过邮筒,把鱼娘书生的第十八章回塞进去,还往积雪的盖子上画了颗五角星,留下纪念。
她真是不催不动,一催才勉强生出动力,挤出那么一点东西。第三任天风白衣也不尽责,在第二任张建国毕业后,有负所托,一次都没来找过她。青豆一度以为自己的故事被高度弃文,实际,读者只是在远方被切断了联系。
青豆年底收到张建国的信。他问她,是不是不写了?不写他就不等了?不写他就通知大家伙儿也别等了。
青豆一听用词——“大家伙儿”,感觉有一帮子人在等她写故事。青豆使命感很强,埋进缝纫机,又憋出八页纸。仁至义尽,这回,她把鱼娘书生写掰掉,顺便还在最后写下“完”。
青豆高三期间也不知道写的啥,云里雾里,等到憋结局,前言不搭后语,非常生硬地冒出来个男配,“破坏”了他们。那刻她无比佩服金庸,怎么这么能编,这么多人,怎么就编得不会忘呢。她笔下统共五个人,还编得磕磕巴巴的。
第十八章回,鱼娘与书生血海深仇纠缠不休,他甚至要为她放弃科举考试。鱼娘不得已与男配演了一场戏,假装暗合已久,逼走书生。书生含恨赶考,金榜题名,结局处,皇帝指婚公主,鱼娘在山里听到这个好消息,捂住心口,笑着吐了口血。书生最后也不知道鱼娘爱他。哦,他们最后也没行成房事。
老师说,好故事多是悲剧。不管写的好不好,反正结局是标准的好故事套路。
青豆寄出信,迎着飘雪,如释重负地往百花巷走去。
刚走到巷口,青豆便瞄见熟悉的一道颀长,鹤立雪中。不雅的是,此人正站在小便池边解手。
百花巷是个破巷子,街坊邻居都上公厕。和别的巷子差不多的是,百花巷的男小便池露天开放,两边凸出点水泥挡住便溺的部位。
当然,男人们根本不在乎挡不挡,譬如此刻,顾弈偏头,明明看到了程青豆,依然撒得很欢,潺潺水声刺耳清亮,如泼天瀑布,飞流直下。
室外雪天,温度零下,青豆目瞪口呆地看着小便池隐隐飘起层温热的白雾。像说话喷出的白雾一般,先很浓重,再徐徐散开。
顾弈眯着眼睛,有点没睡醒,整泡尿是盯着她撒的。
这个……登徒子!
青豆真的很想上前两步,把他那里看个清楚,吓死他。可她不敢。她的胆量也就限于两厢遥遥对视,再愤而举起相机,把他咔嚓下来。
1993年,海鸥df-1新胶卷第一张,拍的是顾弈傲立雪中,冷脸撒尿。
顾弈看她拍照,也不躲,大大方方撒完,按照自己一贯的习惯,抖一抖,慢条斯理地拉上裤链,拖着懒洋洋的步子朝她走去。
脚步踩着积雪,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