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周子归,把你们的长生哥哥拉上来吧。”
子释怕顾长生要报之前一踹之仇,看他爬上来,立即转移话题:“我给你示范示范,看仔细了。”走到河边,先活动活动筋骨,然后脱了衣裳扔到草丛里,显出骨肉匀停的上半身来。
背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粉嫩的新生肌肤和深褐色的旧痂交错纠结,依然触目惊心。最大的两道伤疤从左腰上部斜斜横贯到右侧肩胛,弯弯曲曲深深浅浅有如缠枝花卉,乍看吓一跳,多看两眼,衬着象牙白的底色,竟别有一种诱人的吸引力。
“你的伤……下水行不行啊?”
“痒死了,忍得我晚上都睡不着,正好凉快凉快。”子释说着,“噗通”一声跃入水中。长生瞬间想起了曾经在銎阳城皇宫湖中见过的银色锦鲤。
两人一个多方启发,善于点拨,一个聪颖好学,勇于实践,不过大半天功夫,顾长生已经能沿着河岸游出好几丈了。
累了,把包袱皮抖开搭在树枝上,隔出一个相对隐蔽的空间,换了衣裳。湿衣服在河里洗洗晾起来。四个人排开躺在河边草地上,南风拂面,惬意无比。
远方隐约有山歌随风而至,男女应和,高低宛转,嘹亮而又缠绵。子释细细分辨,听得歌词道:
“深山大树好遮荫,只听山歌唔见人;妹若有情应一句,莫教阿哥满山寻——”
“三月莳田行对行,盼得六月早禾黄;盼得禾黄食饱饭,盼得同郎共谷仓——”
…… ……
长生不太懂唱的是什么,只觉那曲调说不出的悠扬悦耳,听得人浑身麻酥酥软绵绵的。侧耳听了一会儿,想起游泳的事,问道:“李子释,你之前……叫我闭气的时候,念的是什么?”
“哦,那是灵虚子的《上善若水赋》。”
“我怎么没听说过?”
“这是玄门养生篇章,看的人少。天下读书人都是圣门弟子,多数不屑看这些。我爹也不许我看,藏在阁楼夹板里——他自己还不是偷偷看。”
舔舔嘴唇,又道:“玄门的东西很有意思的,比方这文吧。它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谦下之德也;天下莫柔弱于水,攻坚强者莫之能胜,此乃柔德也;故柔之胜刚,弱之胜强;因其无有,入于无间……””
长生读过的书几乎全是圣门经典,主张入世有为,竭尽人力。他又生于大漠,长于马背,从来信奉的都是弱肉强食。忽然听到这样别开生面的文章,在心里琢磨琢磨,居然另有一番境界。
那边子周和子归也支起耳朵听大哥讲经传道。
彤城李氏一门文脉绵延数代,家学渊源,根基深厚。几个孩子幼承庭训,在他们心目中,读书求学好比穿衣吃饭,乃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即使是女孩子,也要识文断字,知书达礼。因此子归一向跟着哥哥们一起念书,只不过轻松随意得多。
子周等子释说完,道:“大哥,我想把功课捡起来,你每天教我好不好。”
真是上进的好孩子,无需肥水自拔节,不用扬鞭自奋蹄。子释道:“好啊。子归也一起吧。”
子归应了一声。
子周爬到长生身侧,略带谄媚:“长生哥哥,我拜你为师学功夫怎么样?就像上次那样,一箭射中兔子。还有,刀“嗖”的飞出去,斩断毒蛇……”
“我也要学,我也要学!”子归兴奋的爬起来。
子释闭着眼睛享受清风绿荫,任凭两个小的折腾。长生看看他,冲两个孩子点点头:“我可没有资格收徒弟,教你们一点防身的基本招数,就当强身健体吧。”
小河岸上响起一片孩子的欢笑声。
第〇〇八章 纸上谈兵
学会了游泳,天色却已经晚了,就在河这边寻了农家借宿。第二天早上动身出门,没走几步,发现路口大柳树后头恰是过河的石桥。
子释瞅瞅长生:“要不我们走过去,你游过去?”本来是开玩笑,没想到对方不假思索: “好。我也想多练练。”唉,又一个超级自觉好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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