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着金色蝴蝶结的马桶在玻璃窗里边,玻璃窗外边,墙角下,挨坐着一个女人,怀里搂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母子拥抱,守着地上一只空罐子。
我看看马桶,看看这个女人,继续往前走。
没有几步,停下来.回头看看那个熟睡中的孩子。冷,冻得他两颊通红,鼓鼓的。
我又踱了回来,站在女人前面。她裹着围巾,两眼盯着地上的罐子,里头有些零钱。
我又拔腿走开。
又回来。那小孩张开了眼睛。
又走开。又回来。
我终于来到这个女人面前,蹲下来。
“这个孩子很冷,”我握着孩子肥短的手,“您从哪里来?”
女人有气无力地说:“南斯拉夫。克罗埃西亚。杜若尼克。”
杜若尼克,那个拜占庭时代的老城,被炸毁了一半的荒城。
“您丈夫呢?您没有家人吗?”我问,感觉背后不断流过的人潮。
女人淡淡瞄我一眼:“死了,都死了。”
“您来德国多久了?您住在哪里?”
“四个月了。住在一个营帐里。”
小孩瞪着清亮的大眼。
“这么冷,”我说,“您要不要到我家里去吃点东西?我用车再把你们送回来。”
女人摇摇头:“不能离开。您把饭带来这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来了个小男孩,背着个风琴,提着一盒披萨饼。他把身上七七八八的东西搁在地上,然后对我说:“她要留在这里赚钱,不能走开,可是,”小男孩笑着,露出两颗大大的兔宝宝门牙,“我可以跟你去吃饭。”
※※※※※
我们在餐馆坐下。阿土点了香肠、薯条、百事可乐,每样两份,持会儿带出去给女人吃。
“你几岁,阿土?”
“七岁!”阿土说,“你呢?”
“我八岁,”我说,“比你大。”
他满意地点点头,大眼睛一转,问:“你怎么有那么多钱?”
他指的是我刚刚付账时拿出来的百元大钞。
“我的钱也不多,”我解释着,“我有两个小孩要养,一个跟你差不多大。我要很辛苦地工作才有钱——”
“你做什么?”他的嘴巴塞满了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