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也挺可怜的,不是吗?”路鹤里仿佛急切地想从江焕这里寻找一些认同,“他被父母遗弃,被欺负……”
“注意你的立场,路队。”江焕的语气重了一点。他不明白路鹤里为什么会和一个罪犯共情。
“你从小是不是挺幸福的?”路鹤里抬眼瞥了瞥他,吸了一口烟,“你不懂这种感觉。”
江焕倏地抬眼,目光一凝:“……什么感觉?”
“被父母遗弃。”路鹤里低声笑了笑,“我也是。不是有句话吗,幸福的人,一生都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所以我好像能懂陈明远的心情。”
江焕猝然一滞,定定地看着路鹤里的棱角分明的侧脸。
被父母遗弃。他……被父母遗弃?
这样优秀、这样骄傲、这样光芒四射,这样一个他恨不得当宝贝捧在心尖尖上的人,被父母遗弃?
江焕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是千言万语都凝涩在了嘴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在绝对的悲剧面前,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而路鹤里低头看着无声燃烧的烟头,沉默地抽了几口,才说,
“我是在福利院长大的,我父母遗弃了我,因为我是个oga。”
江焕的心倏地抽紧。这短短一句话里,每一个字,都是一个人一生巨大的伤痛。
“顾梦生也是,我在福利院认识的他。可以算是相依为命吧,但是他乖巧听话,讨人喜欢,后来就被领养走了。”
路鹤里侧头看了看窗外的夜色,苦涩地笑了笑,“我在福利院生活到十二岁,然后一个人离开了。这些年,活的……挺难。”
路鹤里还没怎么样,江焕的眼圈先红了,他握紧了路鹤里的手,指尖比他还凉。这么多年的浮沉挣扎,夹缝求生,岂是一句轻飘飘的“挺难”就能一笔带过。
“你能想象的到吧,在我成长的过程中,我无数次差点变成陈明远,无数次。”路鹤里吸着烟,垂下头来,“如果我没能成为一个警察,现在应该是和他一样,是一个具有反社会人格的罪犯。我想也是出于这个原因,齐校长才肯收留了我,让我进警校。他怕我会走上歪路。”
路鹤里把烟头丢进喝剩的水瓶里,又点了一根,缓缓道,“所以陈明远才这么笃定,他能策反我,让我成为另一个他。因为我们原本就是一样的人。”
“不是的。”良久,江焕把脸埋在他的手背上,“谢谢你。”
谢谢你承受了这么多来自世界的恶意,还成为了现在的你。
他悄悄地注视了这个人七年,自以为知道每一样他爱吃的东西,知道他抽的烟的牌子,知道他的每一句口头禅,每一个小习惯,他以为自己是全世界最了解他的人。然而这一刻他才恍然发觉,他对这个自己爱了整整七年的人,居然一无所知。
但是怎么办,好像……更爱他了。
“路队,我想常上将一定后悔了。当他看到陈明远出落得这么优秀,一定很后悔当初的错误。”江焕低声说,“不然他也不会把陈明远接回来,带在身边当私人秘书。”
“你的父母如果看到今天的你,一定也很后悔。”江焕蹲在他腿边,把手覆在路鹤里的小臂上,用力握了握,仰脸看着他,“路队,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人。”
江焕这人冷淡、骄傲,从来不肯向谁低头服气,过去的他,绝不可能当着路鹤里的面说过这种话。路鹤里微微一怔,有点难以置信地抬头。
“在所有的alpha、beta、oga中,你都是最优秀的。”江焕说出口的每个字都很坚定,“从我在警校认识的你的时候,我就这么觉得了。学长。”
许久,路鹤里哑声道:“如果我变成了另一个陈明远呢?”
江焕神色微变,愈发用力地握紧了他的手臂:“不会的,你跟陈明远不一样。既然你过去经历的一切使你成为了今天的路鹤里,那么它就不会把你变成陈明远。”
路鹤里笑了笑,目光苍凉:“如果呢?”
江焕突然把手挪了挪,覆上他的手心,坚定道:“我拉你回来。”
路鹤里怔怔地看着他。江焕沉默半晌,道:“用我的一生,来治愈你的童年。”
窗外风声呼啸,树影在月光下摇动,两人十指相扣,静静对视。
半晌,路鹤里跳起来,暴揍他的脑袋:“好好说话,别动不动一辈子的。小兔崽子!”
“烟,烟!烧到我头发了!”
“该,滚蛋!”
“不滚行吗……”
“卧槽,别亲我,找揍呢?”
“……啊啊啊啊松手,我滚我滚。”